第12节

阮绍祁故意批评她:“你认真点。”

喻宝昀呵呵笑,拖长了音调问他:“确定要让我认真吗?”

她是真的在笑,笑意都蔓延到眼角了。他忽然有点晃神,和满场转换的射灯一样飘飘忽忽的,好像一时间找不到要停靠在什么地方。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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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结束后,有小型酒会,参加的人多是精英。

喻宝昀想随廖廷辉和李莎莎返回,却被阮绍祁拦下。他说:“这是你认识城中大佬们的好机会。”

她看了看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廖廷辉和李莎莎,问他:“那廖廷辉呢。”

他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问的却是:“你忍心打散他和莎莎的下半场?”

她只得朝那二人挥了挥手说再见。

酒会和宴会相比,其实就是换了个灯光暧昧不清的地方继续围坐一团又一团的谈笑风生。

男士们的话题五花八门,有时会沾染些脂粉气,但绝不下流污眼,气氛把握的极好。

喻宝昀同在场仅有的几位女士一样,只需要带着一双耳朵坐在旁边安静的听,偶尔附和的笑几声即可。

阮绍祁见她像是无聊,凑到她耳边说:“你把眼睛睁大点,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如果有马上告诉我,我帮你去探探虚实。”

她干脆利落的答出一个‘好’字。

蒋官喝了些酒,又因与阮绍祁相熟,也认识喻宝昀,所以十分恰当的打趣二人:“你们俩偷偷的咬耳朵,是在讲什么小秘密啊?”

阮绍祁坦然的笑说:“既然是秘密,怎么能告诉你。”

众人笑作一团。

这时旬言与王心洁从另一圈人那边抽身走到这边来。

王心洁见大家在笑,先是深深看了喻宝昀一眼,随后问蒋官:“说什么呢?这么有趣。”好几人十分识趣的挪出些空位给男女主人落座。

蒋官不答,反问王心洁:“你可认识过喻小姐了吗?”

王心洁拉着旬言入座。她朝蒋官点头,又看向喻宝昀,笑着说:“认识了呀。”

蒋官仍要介绍:“你别光看喻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可人,她其实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人才。跟随阮总,从美国的东海岸到中国的东海岸,一路出谋划策、披荆斩棘,可是位了不起的干将。”说罢,他特意提到,“你一直没参与粤诚的事务,可能还不晓得,阮总与你们合作的项目正是她在负责呢。”

王心洁不动声色的听完这番话,很配合蒋官的称赞起喻宝昀。

喻宝昀略有些尴尬。

阮绍祁及时出面止住:“你们就别再夸她了,再夸她,她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到时候我这个当老板的想拉都拉不回。”

众人又笑作一团。

有人提出:“我听说阮总对下属特别亲厚,福利待遇好的不得了。我们公司的HR主管最近跟我反映,说公司好多人都有意向辞职跳槽到你那里去。”

阮绍祁含笑解释:“我们公司的工作强度高,不多发点福利,哪里会有人肯多花时间和力气干活呢。”

有人叹道:“如今这钱呢,是越来越不好赚了。想投资到新兴产业、科技领域,又怕押错宝。”

蒋官笑看那人:“你看看你,才多大年纪?就开始畏首畏尾了。”

那人说话逗趣:“我是保养得当,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几。别人都说做生意累积的经验是可贵的财富,可我这两年,投资什么亏什么,还不如把钱存在银行生利息。”说罢,目光投向沙发圈里正在默默喝酒的旬言:“还是旬总眼光独到,早早在从化买下一大块地。买别的不好说,买地是肯定不会亏的。过个十年八年,那边发展起来了,建个超大楼群,主打山水田园风光,肯定很多人抢购。”

旬言淡淡回答:“那块地要发展有机农场,不建楼。”

即刻有人说:“农场也好啊,现在有一点经济基础的人都在追求有机食品。这应该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大热门。”

在场的都是生意人,生意经讲起来没完没了的。

喻宝昀本以为王心洁常年过着养尊处优的闲日子,应该不太擅长与人交际,没想到她表现的游刃有余,而旬言相对沉默,若不是遇到无法回避的问题,他几乎不主动开口。

畅饮畅聊到十一点多,人渐渐散去。

喻宝昀喝了一肚子的果汁,临走前去洗手间解决内急问题。

王心洁同她前去。

确认洗手间无第三人,王心洁对喻宝昀说:“很高兴你能来。”

喻宝昀礼貌的微笑称赞:“活动很成功。”

王心洁夸奖她:“这条裙子好漂亮,很衬你。”旋即又问,“你的伤好了吗?”

喻宝昀点点头:“好的差不多了。谢谢你的药膏。”

王心洁眯眼笑了笑,伸手拉住喻宝昀的手腕:“我跟你说,小超知道你受伤,着急的不得了呢。他一直说‘我姐这么漂亮,一定不能留疤’。我找出药膏给他,他当天晚上就想去送给你。今天也是,听说你会来,特别想参加,是我妈不想他这么早出来接触社会才没同意。他呀,对你这个大姐,比对谁都关心体贴,让我好嫉妒啊。”

喻宝昀很少与人有亲密的动作,此时被王心洁拉住,两人离的特别近,王心洁身上的香水气味毫不客气的将她裹挟住。这让她有点不舒服,但推开王心洁又显得很不礼貌。她只得露出些笑容,说道:“他对谁都很关心体贴的,只是不那么善于表达。”

王心洁笑了笑,问她:“你是回家吗?还是要去别的地方?如果回家,我们送你。”

喻宝昀很快婉拒:“不用了,我坐阮先生的车。”

王心洁说:“我之前见过他一次,也听说了一些他的故事,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风趣幽默的。”随后,她笑笑的问,“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做事应该很有意思吧?”

喻宝昀借着抬手捋额前碎发的机会轻轻挣开王心洁的手,她说:“他的生长环境和我们不同,行事风格看上去比较随性。”

王心洁点点头,说:“本来我还想劝服你到粤诚来,可现在看看,好像不太可能实现。”

喻宝昀觉得王心洁说的是玩笑话,当然,即便说的是真心话,她也不可能真的去粤诚。

阮绍祁和旬言在电梯口边等她们边闲聊。

见二人来了,阮绍祁先是看了喻宝昀一眼,然后与王心洁开玩笑说:“旬太太,你可不能悄悄挖我的墙角哦。”

喻宝昀和王心洁同时一愣,又不由得相视一笑。

王心洁蹙眉笑叹道:“阮总生了一双金睛火眼啊!我一点点小心思都被你看穿了。”

阮绍祁笑道:“想挖走她的人太多,我不得不时刻防着点。”

电梯到了这一楼层,“叮”的一声开启了金黄色的电梯门。

阮绍祁请王心洁和喻宝昀入电梯。

王心洁伸手挽住一旁站着没说话的旬言。她说了句“走吧”,然后顺势将他一起拉入电梯。

喻宝昀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稍稍停顿了两秒才迈开脚。结果这一脚很不小心的把纤细的鞋跟卡在了电梯与楼层之间的狭窄缝隙里。她的身体由于惯性的原因不受控制的往面前站着的旬言身上倾到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阮绍祁的动作突然变得十分迅速。他在她就要靠到旬言怀里前一刻用右手臂将她完全拦腰截了回来。

王心洁对阮绍祁敏捷的身手大感惊诧,而旬言则是默默收回已向喻宝昀伸出去的手。

喻宝昀这时的反应稍显迟钝。阮绍祁见她人已经站稳了,松开自己还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轻松的笑说:“这个电梯设计有缺陷啊。”说罢,他俯下身子,让喻宝昀把脚从高跟鞋里挪开。他使了两次力,将鞋跟从缝隙里拔了出来。他把鞋摆在喻宝昀脚边,然后仰头告诉她:“鞋跟没掉,只是刮花了一点。你这鞋的质量还不错嘛。”

可能是因为旬言和王心洁在场,如此乌龙的事让喻宝昀感觉窘迫。她小声对阮绍祁说了声谢谢,之后便一直低调的藏在他身后。

直到各自上了车,阮绍祁问她:“你怎么了?卡了个鞋跟,觉得很丢人?”

她想都不想就答是。

他不信她信口说出的话,但也不推翻。

已经快十二点,路上的车渐少,市区中心地带安静,往喻宝昀家里的方向沿街要热闹许多,一些有名的宵夜店里里外外坐满了人。临近巷子口,周遭又换成了一片安静,绝大多数人正在睡梦中,只有少数的窗户透着光亮。

喻宝昀待车停稳后,打开车门。

阮绍祁没动身,只笑问了句:“路灯好像坏了啊,需不需要我送你进去?”

喻宝昀知他是礼貌,便也礼貌的回绝:“谢谢,不过不用了,就几步路。”

下车后,往前走三十米,拐两个弯,再走二十米,喻宝昀就到家了。

今夜云层厚重,抬头完全看不到月光,没有路灯,还吹起了阵阵凉风,夜影婆娑,整条街显出一种阴森的气氛。

喻宝昀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紧张,疾步往家中走去。快到铁门口时,她忽然看到一个人倚靠在铁门前。她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谁啊!”

那人不再倚靠铁门,而是站直身体并往前走了两步,并说:“别怕,是我。”

传到喻宝昀耳边的是旬言的声音。

他走到了能被微弱的光照亮的位置,亦离她只有两步远的距离。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迅速的竖起了一道防线。她本能的往后退步,想与他保持疏离。他预料到她的动作,猛地上前,伸出双手牢牢抓住她的左右臂膀。

他的力气不小,又是很着急的举动,整个人朝她迎面而来,让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她十分被动的看着他,艰难的拨开萦绕在他周身的浓重酒气,吐出一句:“旬言,你喝多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感觉熟悉的又陌生

她不停的想挣脱开他的钳制。

他并不想惹她恼怒,终于松开手,有些泄气的承认:“我是喝多了!我要是没有喝多,怎么敢来这里?”

他刚一松开手,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他怕她会马上走掉,很快对她说:“宝昀,我不知道王心洁是你爸爸的继女,也不知道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她本应该直接回家,不理睬他,并当作他没出现在这里,可他的这两句话,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怒气。她冷冷看向他,语调充满着质疑:“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娶她吗?如果你知道,你的选择就一定会改变吗?”

面对她的质疑,他无法撒谎,诚实而又无奈的说:“我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慢慢的说:“我知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没有怨恨过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来跟我说分手,我有跟你发过脾气吗?我有到王心洁面前大吵大闹吗?我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理解你?”

他眼底里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熏得人眼睛发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忘不掉与她分手的那个下午,天气晴朗,微风阵阵。他以为她就算不会到王心洁面前讨个公道,至少也应该对他说些狠绝的话,却没想到她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那么好,就好像分手对她而言,和喝碗汤一样简单。这让他一度以为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看重,直到她以飞快的速度一声不吭出了国,断绝了与他以及与他有关的人的所有联系,他才晓得,她对他是失望透顶的。他的声音有些不自主的颤抖:“你的理解就像一把刀插在我心上。”

她冷哼一声:“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他凝视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目光很柔,语调一直带着歉疚之意。

彼此都沉默了很久。

她的怒火渐渐消散下去,许是因为疲累,也可能是他的低姿态并着低声感染了她。她曾想过有朝一日与他碰面后无可避免的提起这些伤人心的旧事,但事到临头她仍然没有想好该怎么渡过这些旧事。她缓缓说:“你扪心自问,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跟我说了吗?”

他坦言:“我不想让你担心。”

她无力的笑了一笑,口气清淡的让他无言以对:“不让我担心?为了不让我担心,就向别的女人求助?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如果不是因为王心洁是我爸的继女,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到你们结婚生子了,再来告诉我我被动的成了你的情人吗?”

他终于不敢再直视她的双眼,微微低下头,说:“是我对不起你。”

她重重的点头,也格外认真的说:“你是对不起我。”

他有点诧异的抬眼看她。

她的表情很平静,显不出情绪有任何的波澜。

他觉得自己已越来越不了解她。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亦是他本人。

他很清楚后悔的话哪怕说上一万句都是白费。他最后告诉她:“欠她们的,我正在努力的以一百倍、两百倍、三百倍还给她们。等还清了,我会离开粤诚。”

喻宝昀一直不喜欢看别人的背影,但她今晚是目送着旬言离开的。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又干巴巴的杵了两分钟,才缓缓朝着前方树下的那一团阴影问道:“看够了吗?”

那团阴影很快走出来,并好奇的反问:“咦?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看了阮绍祁一眼,说:“一开始就发现了。”

他有点意外,但旋即耸了耸肩,将她的手包送到她面前,神情自如的说:“你的包落在车上了。”

她接过手包,也淡定自若的表示:“谢谢。”

其实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很尴尬的,但实际上气氛并不怪异或是窘迫,他甚至是半笑着问她:“我是不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睨了他一眼:“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他于是抬起右手在嘴唇的位置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她笑了一下,突然提议:“去喝一杯吧。”

他微微蹙眉:“你不是酒精过敏?”

她答:“我说的是奶茶。”

奶茶店早就关门了,喻宝昀在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给阮绍祁,自己选的是瓶装奶茶。

两人坐在便利店外的小方桌前闲谈。

喻宝昀咕咚咕咚喝下半瓶奶茶,随后看向阮绍祁:“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阮绍祁反问:“知道什么?”随后,摆出很夸张的表情否认:“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这人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癖好。”

她不信,仍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可经不住与她一直对视,借着仰头喝啤酒的动作抽回自己的目光。啤酒的气泡可真是多,一大口灌下去,他很快打了个气嗝上来。他问她:“需不需要找个人接替你目前的工作?”

她摇头:“不需要。”

他好奇:“不难受?”

她沉吟了片刻,说:“难受劲早就过去了。”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恋爱?”

她怔了一怔,给出答案:“我想谈啊,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他笑了笑,认定她:“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

她表示:“我说的是实话。人在异国他乡,家人离的那么远,知心朋友屈指可数,有时候忙到飞起来,突然看到街上那么多男男女女都是成双成对,当然也会羡慕他们。”

他闻此言,想起一个人,问她:“你还记不记得黄连友?”

她记不得了,问:“谁?”

他提醒:“我三弟的同事,心理医生。”

她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然后说:“想起来了。”

他笑着说:“他对你一见钟情,与我们聚会时信誓旦旦说要把你追到手当女朋友。”

她有点印象,但也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点点头,说:“那个时候你还没调到我手下。他把你夸的天花乱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开始特意留意你,如他所说,确实是个美貌与智慧集于一身的女人。后来,我借用别人的手把你调来帮我工作。”

她并不知道自己调到他手下是有这样的内情,还以为是巧合。她为这内情笑了一笑,说:“那我要谢谢他无意为我在你面前美的言。”

他看了她一眼,口气好似颇为惋惜:“可是那家伙才坚持了三个月就放弃了。”

她对此印象不深,只大概记得曾被这样一个人追求过,时间不太长,但其实在这个速食时代也不算短了。

他徐徐道出原因:“他说你习惯性的抗拒单身男人的好意。换句话说,就是你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完全不接受异性发出来的求爱信号。”

她笑了一下,问:“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做出的判断吗?”

他故作思考,得出答案:“我想是以心理医生和被拒绝的失意男子的双重身份做出的判断吧。”

她叹了声气,笑说:“看来这是病。”

他问:“既然这是病,你有没有考虑过把病治好?”

她半笑着问:“你是要告诉我,心病还需心药医吗?”

他看着她,突然端正了语气:“你很聪明,如果你愿意,根本不需要别人告诉你怎么做。”

(6)

(6)

国庆长假后,虽然烈日仍当空照,可整个城市的空气清爽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么燥热。

樊自晨拆掉胳膊上的绷带,邀喻宝昀吃日料。

喻宝昀忙到晚上八点才前去赴约。

樊自晨批评她:“工作是你一个晚上能干完的吗?世上怎么会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啊。你要是再晚点来,店家都要打烊了。”说罢,指着自己的肚子,“我都快饿死了。”

她落座后瞟了一眼他那双明显动用过的筷子,当即拆穿他:“上来一份寿司,你干干净净吃完,让人端走碟子,我又不会知道。”

他摸了摸嘴唇,嘿嘿一笑,将餐牌递给她:“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猜想:“看来你最近打赢了一场大官司。”

他摇摇头,直言:“买到了一只妖股。”

她称赞他:“现在这个股市,你还能买到妖股,眼光得有多毒辣啊。”

他说:“论打官司我不对任何人认输,可股票我真是一窍不通,全凭旬言指点。”

每次吃饭谈天,他都会有意无意的提及旬言,她已经习惯他的这一路数,也不想对此忌讳。她说:“他有内幕消息。”

他认同她的说法,问:“你要不要也买来玩一玩?”

她对此不感兴趣,摆摆手,说:“算了,我赚不了这种投机倒把的钱。”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她点好单,他问她:“与粤诚合作的感觉如何?”

她想了想,答:“钱没白花。”

他认为这算是个很高的评价,心中替旬言感到了一丝欣慰。顿了片刻,他幽幽说:“这么好的公司,可惜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她抬眼看他:“怎么说?”

他也看着她,说出:“旬言要走,我自己留下来岂不没意思?”

他以为她会因这个消息而大感震惊,但她脸上的表情并无任何波澜异样,她说:“他走和你继续为粤诚效力并不冲突。”

他变得很好奇:“你知道他要走?”

她提醒他:“你刚才说的。”

他半信半疑,又问:“你不惊讶?”

她平静的说:“我惊讶。”

他猜她早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此刻才会如此淡定。他试着问:“你知道他的想法?”

她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表示:“大概能猜到。”

他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那晚之后,她认认真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其实说实话,当初她也曾设想过旬言并不是真的变心,只是无奈于形势才不得不娶王心洁,但同时,她不断的告诫自己万勿自作多情,因为他们的婚姻是既成的事实,即便他爱她,可王心洁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旬太太。至于他今后想怎么做,她认为:“感情不能用钱去偿还。”

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框,有些勉强的笑道:“我前妻就用钱偿还了我对她的感情。”

她第二次听他提起前妻,不由得充满好奇:“你前妻是个富婆啊?”

他点点头,道:“她跟我说,‘如果没有爱,有钱也是好的’。”

她忍不住大笑了两声,饶有兴趣的在他脸上扫了一番,问:“她这是在安慰你吗?”

他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说:“虽然她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但我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她竟有点赞同他前妻的行事风格,可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她提醒他:“王心洁不缺钱。”

他却表示:“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嫌钱多?再说,你知道王心洁对旬言的感情究竟是深是浅?”

她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立刻道:“宝昀,你想知道的。”他看向她,十分有把握的说,“我看着你和旬言从认识到结束,难道我会不清楚你有多喜欢他吗?”

她并不一味否认过去,而是诚恳的说:“或许我曾经是想知道,但现在,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见她神情漠然,不再一根筋的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恰当的说起别的事。

边吃边聊,快十点才结束。

作为店里今晚最后的客人,经理亲自送他们去搭电梯。

日料店位于一家知名酒店内,上通下达的电梯多达八部。

两人进入电梯后,喻宝昀笑言:“经理松了口气,可算送走了我们,他能下班了。”

樊自晨则说:“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可不能白掏啊。”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

樊自晨离电梯门近,他与喻宝昀相熟,并不刻意装绅士请女士优先,自己先迈开脚往外走。

喻宝昀跟在他后面,刚走出电梯,就被突然转身的他推了回来。

她没预兆,蹙眉问他:“怎么了?”

他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飞快的按下上行的按钮,待电梯门关上后,他告诉她:“是王心洁。”

她还以为是什么突发情况,结果竟然只是遇到了王心洁而已。她为此睨了他一眼,稍稍抬高了语调问:“是你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他神情有些严肃:“她和一个男的。”

她反问:“你现在不就是和一个女的?”

他说:“我可没对你动手动脚。”

她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先是感到诧异,但也不太相信,猜想:“你看错了吧?”

他推了推鼻梁的眼镜,说:“我可是有四只眼睛的人。”

他一脸认真,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重新按下一楼的按钮,有点自顾自的絮叨:“我们律师楼会打这类官司的大律师可不少。”

她并未亲眼看到王心洁和另一个男人亲密的画面,亦感觉王心洁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她说:“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也许是个误会。”

他看了她一眼,说:“是不是误会,查一下就知道了。”

她提醒他:“这样是违法的。”

他耸耸肩,是满不在乎的口气:“我一直在法律可允许的底线范围内游动。”

她很不赞同他的想法和看似马上就要付诸行动的做法,劝他:“我觉得你不要这么冲动。”

他接受她的意见:“你放心,我会先征得旬言的同意。毕竟王心洁目前还是他的老婆。”

她反问:“这样不是让他难堪吗?”

他摇摇头,很确切的告诉她:“他根本不会介意这个?”

她想到旬言说的数倍还清王心洁之后会离开粤诚的话,想来,旬言不仅仅是要离开粤诚,也已计划结束与王心洁的婚姻关系。她心情复杂,有一点就是不愿意看到王心洁被查。她说:“你能保证自己的四只眼睛不会被表象迷惑?就算她与谁有亲密的动作,也不一定代表她就有外遇。”

他于是退一步,表示:“所以这是个需要去证实的问题。”

喻宝昀以拒搭樊自晨的车这一行动向他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她无法相信王心洁有外遇,在她的印象和认知中,王心洁一直是个善良乖巧的人,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得出王心洁对旬言有着深深的崇拜与喜爱。同样是女人,她认定这样的王心洁是不可能有二心的。何况眼见还不一定为实呢,而她光是听樊自晨自说自话,他是个人精,不晓得是不是怀有什么目的,因此可信度并不是百分之百。

总之,她为此思绪良多,回到家,整个人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更是直接导致一夜失眠。

偏巧翌日去南沙还碰到了王心洁。

王心洁今日的装扮与往日不同,穿的是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裙。她处在几位高管之中,本来在听他们讲解情况,远远见到了喻宝昀,很快撇下众人,笑盈盈的走来。

王心洁出现在这里,让喻宝昀有些诧异,但她很快明白其中的大意。

王心洁也向她解释:“整天在家里闲着,实在太无聊,好不容易才征得我妈的同意,能正正式式上个班。”她面色红润,说话的语调积极明朗。

喻宝昀难免联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得发了会儿怔。

王心洁好似并未注意喻宝昀的神情与沉默。她接着叹道:“我太后悔了,应该一毕业就到公司来的。浪费了几年的时间,现在要从头再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喻宝昀回过神,宽慰她:“粤诚的人才很多,你只用学会怎么使用人才就可以了,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

王心洁坦言:“如果我有旬言一半的本事,能做到一出手就惊艳四座,也就不用担心别人摆老资历压我了。”

喻宝昀看了看王心洁,觉得眼前的人儿眼底里尽是单纯之色。她几度欲言却又止住,思考许久,才说:“有他在,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王心洁笑了笑,点头道:“只要他在,我可以放下心慢慢学。就算最后学不会也没有关心。”

喻宝昀有点勉强的回了个笑容。

王心洁仍没注意到喻宝昀的异常神色。她很有兴致的问:“你忙完了吗?我们一起回市里吃饭吧?天河公园附近新开了一家泰国菜,味道很不错。”

喻宝昀说:“我晚上有约了。”

王心洁猜想:“是男性朋友吗?”

喻宝昀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王心洁高兴的叮嘱她:“有好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哦。”

喻宝昀说:“好的。”

和喻宝昀有约的男性,是喻旭良和喻小超。她不晓得这父子二人与她吃饭是否向张英怡报过备,因此在王心洁面前打了个擦边球。

说起这顿三人晚餐,提出建议的人是喻宝昀。

国庆假期前,喻小超就想找她吃饭,可她连日忙碌,放假后外婆又患了场重感冒,她在医院陪了几日,实在抽不出空见他。

昨晚她加班,阮绍祁和廖廷辉也在。

忙完后,三人去宵夜。

阮绍祁寻了家新开业的专吃大闸蟹的店。

金秋十月正是吃大闸蟹的好时节,夜间十一点,店里仍是高朋满座。

喻宝昀想起喻小超最喜欢吃大闸蟹,正好到周末了,于是翌日上午,她便发信邀他晚上吃蟹。

喻小超很快回了个开心的表情。

喻宝昀盯着手机犹豫了小半分钟,在屏幕转暗前一秒,又发了条信给他,是让他告之喻旭良,如有空,可一同前来。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提出与喻旭良吃饭,其实算是件平常事,今早做这个决定之前,她也认认真真说服了自己,但真的落实起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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