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块价格不菲的陶瓷机械手表。
王心洁说:“这款手表只有全白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喻宝昀没有将手表从礼盒中拿出来细看。她对王心洁说:“手表很漂亮,但是太贵重了。”
王心洁不以为然:“三十岁是大生日。”
喻宝昀再次对她说谢谢。
王心洁很快问起:“外婆还在医院吗?”
喻宝昀点头,说:“计划下周六出院。”
王心洁解释:“我最近实在太忙了,抽不出空去探望她。”说罢,她端杯喝了茶,像是考虑了一阵,又说,“旬言也很忙,昨天才从沈阳回来。看这周末我们能不能调出时间去医院。”
喻宝昀抬眼看了看她,说:“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你们都忙,不必特意去探望。”
王心洁笑起来说:“老人家都比较喜欢被人关心的。”
喻宝昀觉得王心洁这话说的很在理。
外婆虽然嘴上总说不用人陪,但若是哪个晚上真没人在侧,翌日就会忍不住嘟囔这里疼、那里酸。一家人商量后,让钟小艾向公司告长假在医院照顾外婆。钟小艾好动好玩,一开始不同意整天被困在病房,杨娇枝一句话将她的抗议声挡了回去:“你上班赚的钱不够请一个陪护。”
喻宝昀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钟小艾使劲朝喻宝昀瞪白眼,可事后又找她诉苦:“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那我还怎么谈恋爱啊?”
喻宝昀笑呵呵提议:“把你男朋友带到医院一块儿陪外婆。三个人还能凑一桌牌呢。”
钟小艾暂时还不想曝光自己正在恋爱中的这一事实,她说:“你去外面问问,有几个年轻人会愿意闷在医院陪老人家打牌啊?”
这事不用去外面问别人,阮绍祁就挺愿意陪外婆打牌的。
他好像特别的闲,每两三日就要去医院走一趟,也特别的有耐心,反复说着外婆误认他是‘基仔’时对他的种种关照爱护。
前天喻宝昀下班后去医院换钟小艾休息,他竟比她还早半个小时到医院。她远远就听到他们一老一少哈哈哈的笑声,推门而入,画面温馨和谐,她反而像是个外人了。
饭后三人打牌。他不停的给外婆放水,把外婆哄得开心的不得了。
杨娇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昨晚她端着一碗冰糖燕窝到喻宝昀房里套话。
“阮绍祁是不是和他那未婚妻分手了啊?”
喻宝昀不晓得杨娇枝为何会突然对此事感兴趣,虽然不存在利益关系,但本着保守阮绍祁秘密的态度,她十分保守的回答说:“没有吧。”
杨娇枝的两道眉毛拧成了两团:“没有分手?那他是想一脚踏两船吗?”
喻宝昀没明白:“踏什么两船?”
杨娇枝认真看着她,说:“未婚妻和你。”
喻宝昀哭笑不得:“你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杨娇枝摇摇头,说:“不只是我,是我们全部的人都这么想。”
喻宝昀惊得差点把嘴里的燕窝喷出来。
杨娇枝又问:“你一直说他有未婚妻,可是谁也没见过啊。他自己也从来没提起过。你老实跟我说,你们到底是不是在搞地下恋爱?未婚妻是不是你编造出来的幌子?”
喻宝昀不承认:“我编造这个干吗?”
杨娇枝认为:“那你觉得一个老板对自己的员工和员工的家人这么关心,是正常的吗?千万别跟我说他是美国长大的,观念跟我们不一样。”
喻宝昀只好说:“我不但是他工作上的亲密战友,也是他生活中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相互关心照顾,就是很正常的事。”
杨娇枝盯着她看了几秒,突地直接问:“你不喜欢他?”
喻宝昀觉得头大:“小姨!”
杨娇枝可不管她的抗议,紧接着就说:“可是他喜欢你啊。”
喻宝昀的脸一下就涨红了,着急的说:“你胡猜什么呀!”
杨娇枝不慌不忙的笑道:“你看你,脸都红了。如果你们之间的关系纯洁无暇,你脸红什么?”
喻宝昀一时语塞。
杨娇枝决定:“不行,改天我要问问他。”
喻宝昀紧张起来:“你问什么?”
杨娇枝道:“问他到底是不是有未婚妻。他要是有未婚妻,就算是世界首富我也不会同意你给他当小的。”
喻宝昀没法子了,实话说:“哎呀,你别问他这种问题。他们早分了。”
杨娇枝立马高兴起来,含笑睨了喻宝昀一眼:“逼你才肯讲实话啊。”
喻宝昀说:“这是人家的私事,是秘密!”
杨娇枝反问:“既然是秘密,你怎么这么清楚?”
喻宝昀乱了阵脚,急忙把杨娇枝赶出房间:“我还有事要做,不跟你说了。”
实际上,她根本集中不起精神干活,几句简单的话在电脑上反反复复修改。工作效率为负,那就睡觉吧,可躺床后又是一阵乱翻乱滚,有种莫名其妙失了阵地的感觉,心里没个安稳。
今早开例会。她一双眼睛看着阮绍祁,一对耳朵听着他讲话,人却完完全全出神了。阮绍祁点名让她说说意见,她刚刚神游回来,连主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吱吱呜呜半天吐不出个字。
她头一次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会后被阮绍祁叫到办公室。
她觉得阮绍祁十有八九要数落自己,所以一进屋就开展自我批评。
阮绍祁十分沉得住气,待她噼里啪啦把自己说了一顿后,才慢条斯理的开腔:“蒋官约今晚去顺德吃鱼,你有没有空一起去?”
她果断的摇头说没空。
眼下,喻宝昀又出神了。她的目光长时间的聚焦在王心洁那一直在做张合运动的嘴唇上,耳朵却听不见王心洁说的是什么。直到侍应生来上菜,她才缓过神。未免自己再次神游去别处,她主动问王心洁:“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
王心洁无奈摇摇头,说:“可能过阵子会去新西兰住两个月。那边现在是夏天,空气和环境很好。”
喻宝昀的脑细胞飞快的思考起来,如果张英怡有心思去新西兰养身体,那就说明旬言还没有提出离开粤诚这事,也可以推断,旬言至今没有放出过关于任何自己要走的风声。可这个事越是保密,到发生的那一天造成的影响就越大。其他不说,即便只是为了喻小超今后的稳定,喻宝昀也不希望粤诚陷入混乱之中。她试着问王心洁:“公司最近怎么样?”
这个问题仿佛让王心洁有些为难。她明显是认真考虑了一下,才决定含糊的回答:“旬言准备辞退一些人。”
王心洁不愿说清‘一些人’究竟是哪些人,所以喻宝昀很难猜透旬言此举何意。她很想继续追问,可王心洁岔去别的话题。她倒是理解王心洁对自己竖起的防备之心,毕竟商场如战场,因为无意走漏重要消息而导致全盘皆输的例子比比皆是。她决定问问樊自晨。
饭后,喻宝昀自己坐车去医院。在路上,她给樊自晨打了两个电话,但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她心里一点一点的着急起来,有些害怕旬言会因为她那日说的绝情话而改变最初的想法,转身去报复粤诚。
喻宝昀心中反复想着这些事,想着旬言,谁知旬言本人竟出现在了外婆的病房里。
他明显是以王心洁丈夫的身份前来探望,所以外婆很愉快的与他聊着天。
喻宝昀此刻还真的挺想见到旬言的,比起通过樊自晨问话,直接向旬言求真实更好。
旬言本以为喻宝昀见到自己时会抗拒或是不愿意理会,但情况比他预计的要好很多。尤其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她主动送他。
他十分高兴,对她说:“我昨天刚从外地回来,下午才知道外婆住院的事。”
她说:“谢谢你来探望外婆。”
他笑了一下,直言:“我最怕听到你跟我说谢谢。”
从住院楼到停车场的这段路并不太长,她只能抓紧时间,单刀直入的问他:“你还没有跟阿姨提出离开粤诚的事?”
他再次大感意外,反问:“你关心这个吗?”旋即又说,“我已跟王心洁摊牌。她同意离婚,条件是过完农历新年。所以我最快也要明年三月份才能离开粤诚。”
她想到前两个小时王心洁在餐桌上的种种表现,疑惑不解:“她真的同意离婚?”
他点头。
她实在不理解到了这个时候王心洁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死撑着面子,她觉得王心洁的笑脸下藏着的肯定是一颗备受煎熬的心。她叹了声气,问出自己关心的重点问题:“你准备辞退的,是些什么人?”
他蹙起眉头,一时想不通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这很快就会是公开的行动,他亦不打算瞒她。他说:“是在我离职后可能会让粤诚陷入内乱的人。是野心大到将来可能挤走王心洁的人。”
她反问一句:“是吗?”
他停下脚步,问:“你怀疑我?”
她说出心中顾忌:“粤诚有今天,你功不可没。你舍得就这样离开吗?”
他凝视着她,眼中渐渐泛起温热的湿润感。他的声音有种控制不住的哽咽,他说:“我最舍不得的人都舍得过,粤诚又算什么?”
她本是直视他的,但他的话音刚落,她便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她转了身,不再送他,也没有说再见,直接就往回走。
他并没有拦她,只是也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宝昀。你不用回头。我会在一个新起点等着和你重新相识。”
他的话,一字一字落在她心里,她终于慢慢的停下脚步。
她沉了沉心境,缓缓转过身,想要跟他再认认真真谈一谈,但不知他在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
(7)
(7)
廖廷辉和李莎莎在领结婚证的前一晚请阮绍祁和喻宝昀吃饭。
虽然早已知情,但阮绍祁和喻宝昀很有默契的表现出了十万份的惊讶和一百万份的祝福。
廖廷辉是个内向的实干家,工作上勇往直前,曝光感情后却有些腼腆,反而是李莎莎在唱主角,噼里啪啦说着两人的恋爱是如何生根发芽开花直到马上要结果的整个过程。
阮绍祁调侃李莎莎:“才恋爱几个月就决定嫁了?你不再考验考验他?”
李莎莎故意叹了声气,但马上又笑起来说:“我是想多玩两年啊,可下个月他就三十五岁了。我们的婚礼计划在明年五月,宝宝最快也要后年才出生。”
经李莎莎这么一说,喻宝昀才忽的想起这两人相差十岁。虽然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活跃,十岁并不是太宽的鸿沟,但想必他们也是费了不少劲才取得李莎莎家人的同意。
有了廖廷辉撑腰,李莎莎大胆起来。她笑嘻嘻问阮绍祁什么时候能喝他和孙文蓁的喜酒。
喻宝昀估计阮绍祁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即便要回答,肯定也是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李莎莎瞎猜。
可阮绍祁一反常态,大大方方的说:“分手了。”
李莎莎和廖廷辉同时疑问:“啊?”
喻宝昀亦非常惊讶的看向阮绍祁。
阮绍祁先朝喻宝昀笑了一下,随后天马行空的编出理由:“太平洋太宽了,我的思念游不过去。”
喻宝昀差点没憋住笑。
李莎莎仍处在震惊中,她说:“这真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阮绍祁故意问:“怎么个爆炸法?”
李莎莎认为:“如果我把这个消息散播出来,西塔上下至少有九十九个雌性生物会因此欢呼雀跃。”
阮绍祁又故作惊叹状:“九十九个这么多啊?”
李莎莎认真点头,又说:“可能还不止呢。”
阮绍祁于是说:“那暂时还是不要散播出去了。我怕被分尸。”
李莎莎好奇的问:“什么时候分手的呀?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廖廷辉觉得她问的太多,没准会惹阮绍祁不悦,连忙推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收声。
阮绍祁好似并不介意。他一本正经的胡诌:“我都是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白天假装没事人,你当然看不出来。”
喻宝昀这次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李莎莎和廖廷辉有些不解的看她。
阮绍祁蹙起眉头数落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我失恋了,你居然在笑?你是不是盼着我分手?”
喻宝昀连忙摇头否认。
但李莎莎把这一幕记在心里了。
翌日中午,李莎莎约喻宝昀吃排骨饭。
吃到一半时,李莎莎神神秘秘的问:“宝昀姐,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BOSS是不是因为你才和孙小姐分手的?”
喻宝昀被惊得一口米饭呛到了喉咙眼里,狼狈的咳了好一阵,又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碗汤才平缓过来。她不晓得李莎莎是如何得来这样的猜想,当然也不承认这一猜想,但她不可能告诉李莎莎实情,只能说:“我没这个本事。”
李莎莎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表示:“我觉得你严重低估了你在BOSS心中的分量。”
喻宝昀愣了一下,一时有点拿捏不准该怎么接这个话。
李莎莎问她:“你还记得‘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下一句吗?”
‘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下一句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喻宝昀相信自己在阮绍祁心里是有分量的。因为她是他工作上得力的帮手,是知他心思的懂事人,大概也是他在这块土地上唯一能说得上真心话的朋友。他遇事会征询她的意见,尊重她的喜好,给她充分的自由和让旁人羡慕不已的奖励,在关心她的同时他甚至关爱她的家人。可这些能代表的意思有千万层,她猜不中到底那一层才是真的。
反正她的确被李莎莎的几句话影响到了下午的工作状态,心不在焉,神游天边。
李莎莎和廖廷辉公布恋情没两天,钟小艾把男友带到医院见家长。
小伙子叫徐哲阳,性格比较内向,打扮中规中矩,模样耐看,像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外婆一眼便觉得他与钟小艾般配,杨娇枝和钟雷达也挺满意。
喻宝昀私下笑问钟小艾:“你是不是不想整天在医院陪护,所以要曝光男友争取外出约会的机会?”
钟小艾摇头否认,随后一本正经的说实话:“是搞出了人命。”
搞出了人命,下一步当然是结婚。
刚从肇庆修养身体回来的吴爱丽听闻此事,揪着喻宝昀一顿教育。主题想当然的是抓紧时间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再耽搁下去,随时可能变成高龄产妇了。
喻宝昀觉得头大。
吴爱丽自告奋勇:“我再给你物色物色。”
喻宝昀当即拒绝。
吴爱丽于是质问她:“你是不是和阮绍祁搞地下情?”
喻宝昀头更大了,反问:“是谁跟你胡说八道?”
吴爱丽耸耸肩:“你全家。”
喻宝昀觉得关于自己和阮绍祁地下情的事越传越离谱,最后连人在新西兰的喻旭良都变着法子向她求证事情的真实性。
她耐着性子解答所有的问题,可问题答的越多,越让喻旭良认定她就是和阮绍祁关系匪浅。
被身边所有人狂轰乱炸过一遍后,喻宝昀听到阮绍祁的声音就立马掉头,看到他从远处走来就连忙绕道,遇到实在避不过去的情况,心里就会无端端生出一万分的尴尬。
阮绍祁对这些事毫不知情,他只是觉得喻宝昀这几天行为有点反常,但见她脸色总泛着红晕,并不像是遇到特别忧心的事,所以猜想她正处在生理期。
这日早上,阮绍祁通知喻宝昀:“今晚请到我家给我当小白鼠。”
她一下子紧张,想也没想就飞快的拒绝:“我约人了。”
他问:“约谁了?”
她怔住了,怕随便说个人,他会要求一同前往,思考片刻,抛出樊自晨。
他果然对樊自晨不感兴趣,但他说:“那就明天吧,明天周六,时间更充裕。”
她表示:“明天我要和小艾男朋友一家商量他们的婚事。”
他叹道:“要办喜酒了?比廖廷辉和莎莎还快啊。”
她说:“没办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要争取在农历新年前把喜酒办了。”
他点了点头,刚开口说:“后天。”
她抢先打断他:“后天我们高中同学聚会。”
他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轻飘飘,她因此感到有些尴尬。
他接着说:“我是想告诉你后天我回纽约了,计划元旦后返回。”
她之前就猜想他近日会回纽约陪家人过圣诞和元旦,只是不晓得确切的时间。为了让他放心,她保证:“这边的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汇报。”
他提要求:“所有情况都必须汇报,一点都不能藏在心里。”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答应好。
他笑了笑,转身走出她办公室,但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对她说:“这次回去,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心里有点发颤,没问他是要做什么事,只说:“祝你成功。”
同阮绍祁说了晚上是与樊自晨有约,喻宝昀就真的给樊自晨打了电话邀他共进晚餐。
樊自晨笑呵呵问她:“这么主动约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告诉我?”
她玩笑着说:“我表妹要结婚了,算不算大事?”
他笑呵呵说算。
吃晚饭时,他问她:“你表妹多大了?”
她答:“二十四。”
他刁侃她:“二十四岁的表妹要结婚了,三十岁的表姐是不是感觉压力山大?”
她故作哀怨的承认:“嗯嗯,压力山大,特别大。”
他哈哈一笑,伸出几根手指胡乱比划了几下,说:“经我掐指一算,你的桃花运会在农历新年后到来。”
她很清楚他说的桃花运是指旬言,于是正经告诉他:“我和旬言没可能了。”
他使劲蹙眉,问:“要不要说的这么绝对?”
她严肃态度答他:“绝对没可能。”
他舒展开刚才故意拧紧的眉头,又细细看了她一阵,突然问:“你心里有人了?”她有点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他见她怔住,旋即追问:“真有人了?是谁?”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说:“没有。”
他却不信,直接问她:“是不是阮绍祁?”
她不打算回答他和阮绍祁有关任何问题,只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无论是我,还是旬言,都应该向前看。一直沉浸在过去,太辛苦了。”
他立即接话:“他计划在未来等你。”
她抬眉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说:“我不会走他计划的那条路。”
他不由自主的敛住了自己一直很轻松的表情,慢慢吃了几口菜,仿佛是在筹集时间来消化她的话。
她不着急打破此刻的安静。
他终于再次问她:“你跟他谈过吗?”
她说:“谈过。但或许是我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到位。”
他直言:“他很固执。无论你表达的有多到位,他都不会改变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
她有些怅然,低声说:“他不该固执。”
他告诉她:“他在为了他计划的未来而加倍努力。他想弥补对你的伤害。”
她摇摇头,说:“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不需要他来弥补。况且,他最想弥补的,是他自己的遗憾。”
他不免惊讶,转而又感到欣慰。他说:“你已经完全走出来了。我半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你并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她大方承认自己的转变,并半笑着自嘲:“如果我一开始就勇敢的面对现实,说不定现在已经做了孩子妈。”
他轻声笑了起来,但底气不足,很快又换成了发愁的表情。他断定:“旬言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她徐徐说:“他会好的。”
他见她眼眶湿润发红,想必她从过去的泥泞种走出来已耗费了许许多多的精气神。作为旬言的朋友,接下来的日子,他大概要担当起知心哥哥的角色,但作为她的朋友,他为她高兴。
他夹了些菜给她,催着她吃,然后突地问:“回到我刚才的问题,帮助你勇敢面对现实的人是阮绍祁吗?”
她嘴里塞了菜,一时咽不下去,没法出声,而他一脸焦急的等待答案,她于是点了点头。
他大叹一声,随后小心翼翼询问:“你爱上他了吗?”
(8)
(8)
爱上阮绍祁了吗?
喻宝昀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她偷偷思考过,并且偷偷思考了很多次。毕竟人的感情丰富,她既不是傻子,也装不了傻,那些‘只是好朋友’的说词连身边的人都诓不住,何况要自欺。但思考来、思考去,得不出一个确切的‘是’或‘不是’的答案。常有人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但凡犹豫不决的,肯定都是假把式。然而实际情况是,爱这个字并不是简简单单脱口而出就大功告成了的。
要知道横在她和阮绍祁之间的问题多如牛毛。第一条便是他从未对她表达过任何的爱慕之意。即便他确确实实做了许多让别人,也让她胡思乱想的事,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友达以上,可万一是她会错了意,贸贸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换来人家一句‘你自作多情’,那得有多尴尬?恐怕辞了职就此老死不相往来都填不满尴尬的大坑。第二个大问题,是思念真的很难游过去的宽阔的太平洋。阮绍祁是肯定要回纽约的,他在本地的时间最长还有两年,最短,说不准这次回去后直接被留在纽约也是未可知的。而她下定了决心陪在外婆身边,不想再过满世界乱跑的生活。想当初,她和旬言那有几年感情基础的横跨半个中国的异地恋都以失败告终,更别说要和阮绍祁这样的人横跨半个地球谈爱情。她对爱情的信心所剩不多,大概只够再用一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至于第三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情况,自然是阮氏家族所经营的金钱帝国和小小甜品铺之间那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总之,这个问题复杂到让她一直理不出个头绪。也好在这个问题并不已急迫到需要她立马回答。反正阮绍祁不说,她就照常过生活,哪怕被身边所有人围攻也不开口或主动。
那如果错过了呢?
她十分认真的想过‘错过’这个结局,但如果错过了,那就只能错过了,毕竟有情人难得。她觉得所有需要努力才能得来的缘分最后都不会有好结局,倒不如不要开始,免得伤人伤己。
于是,喻宝昀又一次成功劝服了自己那颗有些躁动的心。
然后,她约旬言见面。
可旬言拒绝了她的邀约。
她对此大跌眼镜,打电话问樊自晨。
“你跟旬言说了?”
樊自晨反问:“说了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她说:“我本想跟他再好好谈一谈,但如果你已把我的想法表达清楚了,那我很感谢你。”
他的口气听上去有点无可奈何:“我一个口舌生花的律师,把你那点想法表达清楚太简单了。可问题是他现在一心想着离开粤诚后再与你好好谈一谈。他觉得以他现在的身份,不便对你做出太多承诺。也觉得你是因为他现在还没和王心洁分开,所以才态度冷淡。”
她心情复杂,喃喃说:“他在钻牛角尖。”
他告诉她:“我个人认为,他可能会加快进程。”
“什么进程?”
“原计划是农历新年后离开粤诚,但新计划可能会在元旦后。”她倒吸一口凉气:“今天已经二十五号了。”
他表示:“这个圣诞节好像让人不怎么愉快。”
得此消息,喻宝昀没了吃午饭的心情。
李莎莎打包了饭菜带到办公室与她一起吃。
她不好浪费李莎莎的心意,于是动筷子吃些东西,但食不知味。
李莎莎见她面露愁容,笑嘻嘻说:“BOSS很快就回来了。”
她忧心忡忡,顾不上搭李莎莎的话。
反复思考后,她决定亲自去粤诚找旬言。他们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她光明正大造访他的办公室,没人会觉得奇怪。
可旬言不在公司。她扑了个空,要走时碰到王心洁。
王心洁告诉她,旬言出去办事,今天估计不会回公司了。随后,她很热情的邀喻宝昀去自己的办公室坐坐。
没找到旬言,喻宝昀觉得跟王心洁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心洁亲自给喻宝昀泡了杯人参乌龙茶,将茶杯端给喻宝昀的时候,她笑问:“这应该是你最喜欢的茶吧?”
喻宝昀有点诧异,没想到王心洁竟会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喜好。一口茶下肚,她心里突地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想来王心洁不仅仅知道她喜欢人参乌龙,还知道她许多别的喜好。
王心洁根本没注意喻宝昀的神色,她的精力好像不太集中,两人干巴巴坐了一阵,她才问:“今晚打算去哪里庆祝?”
喻宝昀表示:“我不太习惯过洋节。”
王心洁对她笑了一笑,说:“看来四年的美国生活没能把你同化。”
喻宝昀的目光一丝不落的投射在王心洁脸上。她很想在这片刻间将眼前的人看透、看清楚,但她到底不够了解、也不能理解王心洁的所作所为。
王心洁终于察觉到了喻宝昀那满是认真的目光中的异样。她有点不自然,然后变成了如坐针毡的难受。她起身想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于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口茶,随后口气轻松的问起:“小艾什么时候结婚?”
王心洁将自己的背影留给喻宝昀。
喻宝昀觉得王心洁今天穿的这套米白色职业装不太合身,显得整个肩膀都被衣服压住了,撑不起来。她有点失神,缓了缓,说:“下个月二十号。”
王心洁转过身,靠在办公桌边缘。她笑起来叹道:“可真快啊。一眨眼小艾都要当妈妈了。”
喻宝昀说:“时间从不等人。”
王心洁稍稍顿了一下,仿佛是很认真的在感慨:“是啊,时间从不等人。”
喻宝昀思考再三,随后慢慢切入正题:“工作怎么样?已经上手了吧?”
王心洁耸耸肩,实话说:“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
“高层的变动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还有两个人在闹。不过势单力薄,成不了气候。”
“新上任的都是你的人吗?”
“由我提拔的,应该就算是我的人了吧?”
喻宝昀稍稍放心了些。她不由自主的停顿了问话,静默了片刻,才重新问:“旬言走了以后,你能接得上吗?”她说这话时,一直直视着王心洁。她轻而易举的就看到王心洁立刻敛住了故作出来的尴尬微笑。
王心洁心里微微发颤,她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在迅速的僵硬,但她仍努力的想让声音保持平缓,她反问:“你是什么意思?”
喻宝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她从沙发上起来,目光与王心洁平齐。她问:“到这个时候了,你没必要再为了面子继续在我面前演戏。”
王心洁脸上的那两道修饰得十分漂亮的眉毛一下子拧紧了,嘴角也不由得往下沉。她对喻宝昀的突然发问明显准备不足,但也不是完全没预想过喻宝昀是知情人。她问:“旬言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喻宝昀答她:“有一段时间了。”
王心洁冷笑了一笑,片刻间呈现出了一种有别于平常的战斗状态。她很笃定的认为:“他一定迫不及待想让你知道他要离开粤诚,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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