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喻宝昀定定看着她,没有马上接话。

王心洁又问:“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我?”

喻宝昀坦白说:“我并不觉得那样做会有多大的意思。”

王心洁胸腔中突然迸发出巨大的恼怒,她抬高了音量,几乎是在吼:“那你一定觉得不拆穿我,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演戏很有意思吧!”

动静太大,惹得秘书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喻宝昀知道王心洁断然不会轻易破坏自己苦心营造出的形象,于是保持缄默。

果然,王心洁很快恢复了平静的声音,打发门外听候指令的秘书去楼下买两杯咖啡。

喻宝昀并不想刺激王心洁,但也不打算任由她误会自己或是武断的指责。她说:“我不说破并不是我愿意看你演戏,而是想给你留全你特别在乎的面子。再长的戏都有落幕的一刻,比起观众起哄让演员下台,演员自己谢幕会更合适。”

王心洁哼了一声,故意问:“那你可真是个好人。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表示感谢?”

喻宝昀直奔重点:“如果感谢是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我不介意坐在这里把我和你之间的事从头到尾认真梳理一遍。可你心里很清楚,现在悬在你头顶的事是旬言把他的计划提前了,而你大概还没有跟你妈说过他要离开粤诚。”

王心洁的脸上流露出十分警惕的神情:“你想怎么样?”

喻宝昀摇头:“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打算怎么办。”

王心洁的气势全都压在对喻宝昀表达愤怒这一个层面上,还未来得及思考该如何解决真正的难题。她一时语塞。

喻宝昀见状,大概知王心洁并没有做应对问题的方案。她不晓得是王心洁的心理素质真的太好,计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在当鸵鸟去逃避问题,等到问题一发不可收拾再不负责任的撂担子,反正她不会打没准备的仗。她严肃的说:“‘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澜起伏’的滋味好受吗?如果旬言元旦后就离职,你只剩几天的时间去掌控大局。阿姨人在新西兰,你是想让她从网上看到自己的女婿离职的消息吗?或者说,你还有绝招留住旬言?”

王心洁的脸色一阵发白。她十分讨厌此时此刻的感觉,因为站在面前提醒自己问题必须马上解决的人是喻宝昀!她烦躁的道:“这不关你的事。”

喻宝昀承认:“这的确是我在多管闲事。”旋即表明,“可作为小超的大姐,我不想看到粤诚陷入内乱。”

王心洁反问:“谁说旬言走了,粤诚就一定会陷入内乱?”

喻宝昀直言:“你在粤诚有多少根基,你自己清楚。他把时间提前两个月,你是不是措手不及,你自己也清楚。”

王心洁冷冷一笑:“你是不是忘了,粤诚是我妈一手创建的,不是旬言。”

喻宝昀接机将话兜到张英怡身上。她说:“你说的对,粤诚是阿姨一手创建的,就算旬言走了,只要有阿姨回来坐镇,乱不到哪里去。所以你是不是应该马上把你身体欠佳的妈妈接回来主持大局?”

王心洁恼怒的说:“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更不用你假惺惺的来关心粤诚的死活。如果不是因为你,旬言根本不会离开我。”

喻宝昀的耐心终于被王心洁磨光了。她的声音发沉,音调也盖过了王心洁,闷在胸口那口气,在此时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旬言根本不会分开。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对我和他的事不知情,却没想到你会有这么深的城府!你抢走了他,可花了几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他爱上你,现在还来怪我没有努力去促成你们夫妻和睦吗?”明明是缠绕在心中多年的伤心事,明明是破坏自己恋情的人,可如今面对王心洁,她已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同情。

王心洁哑口愣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她并未因此丧失气焰,反而认为:“真是笑话。喻宝昀,无论是你还是旬言,都应该跪在地上感谢我和我妈,如果不是我们的施舍,你们的生活早就毁了。”

喻宝昀立即更正王心洁的盲目自得:“是你妈在关键时刻对我施以了援手,与你无关。”短短一句话就道出事实,让人无法反驳。

王心洁气急败坏的吼道:“我真后悔没有阻止我妈帮你们家翻身。”

喻宝昀呼了一口长气,然后说:“说实话,这多么年来,我并不真心感激阿姨。我觉得作为摧毁我的家庭和我的生活的罪魁祸首,无论她对我做出什么样的补偿都不为过。可最近我想通了,与其沉湎在过去的怨恨中度日,不如换个角度开始新的生活。所以认认真真梳理过从前的种种事之后,我现在很感激阿姨,是真心的感激。”她说这些话时,一直看着王心洁,她觉得王心洁的表现就像是个无理取闹且自以为是的孩子,一个不成熟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接替旬言扛起粤诚的大旗。她很无奈,是为张英怡感到无奈。她说,“同时,也是真心的替她无奈,因为她有一个你这样偏执、死要面子且盲目客观,把生意场当游乐园的女儿。你的无知与幼稚不仅会害了粤诚,更会让她伤心难过!”

王心洁恼羞成怒:“你懂什么?我妈妈以我为骄傲。”

喻宝昀反问:“是吗?如果她以你为骄傲,你何必过现在这种两面人的生活?”

王心洁自知在言语上与喻宝昀争论是站不到上风的,于是干脆将话堵死:“我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喻宝昀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到了,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口水。她准备离开,并说:“话已至此,我多说无益。但如果你不敢跟阿姨坦白实情,我可以代劳。”

王心洁直接拒绝:“这事不用你插手。”

喻宝昀摸不准王心洁是会继续当鸵鸟还是向张英怡禀报实情,为了稳妥,她提出:“我明天上午会打电话给我爸,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该怎么跟阿姨说。”

王心洁几乎气节:“你!”

喻宝昀无惧王心洁眼底满满的敌视,她最后说:“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我如果想害你,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9)

(9)

从粤诚出来,喻宝昀觉得自己精疲力尽。

她就近找了家拉面馆,点了碗平日里自己并不喜欢的牛肉拉面。

面很有韧劲,牛肉很大块,汤很鲜很香,可她吃的心不在焉,到最后汤都凉透了还剩半碗面在碗里。

阮绍祁这时打电话来。

今天上午,她照例给他打电话汇报情况,但时间上晚了些,他似乎已经睡下,没有接听。她想眼下的这一通电话应该算是他的回电,于是不等他开口问,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像是在蹦豆子,让人感觉机械而乏味。

待她一股脑儿的吐完公事,他顿了一顿,半笑着问:“你还在办公室?”

她如实答他:“拉面馆。”

他很好奇:“什么时候喜欢吃面了?”

她有点蔫儿,干巴巴说:“就想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顺便补充点能力。”

他由此判断:“听上去,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她坦言:“事情有点多。”

他好似十分有空,表示:“说来听听。”

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思虑许久,只能感叹:“也许我不该这么操心。”

他于是问:“因为旬言计划在元旦后离开粤诚?”

她惊叹:“你的消息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啊!”

他笑了笑,口气很随意:“消息长了翅膀,悄悄飞到我耳边,我岂有不听的道理?”

连远在纽约的阮绍祁都能这么快收到新消息,想必已有人走漏了风声。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至此已完全没有了食欲。她说:“我不明白王心洁为什么还不向她妈坦白。”

他很快解惑:“可能是害怕。”

她摇摇头,不理解的反问:“害怕就可以不用面对吗?”

他认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拥有‘勇敢’。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肯定也在想尽办法补救。在我看来,谁都希望自己成为父母的骄傲,而不是累赘。”

她赞同他的说法,细细想了想,或许王心洁一直隐瞒不报是怕看到张英怡失望的神色。她心中五味陈杂,顿了顿,告诉他:“我下午与她长谈了一番。”

他断定:“突然被你戳破伪装,她肯定恼羞成怒。”

她无奈笑了笑,说:“你猜对了。”停顿了一阵,她接着说,“我认识她二十几年,对她的了解却少得可怜,即便现在被迫刷新了对她的认知,也仍不敢说自己已经搞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个局外人,看事情比较很清楚。他说:“她是个被家庭环境深深影响的人。”

她惨淡一笑:“同我一样。”

“所以你对她由始至终怨恨不起来。”

她沉默以对。

他很快说起:“消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我暂时还不清楚,但已有不少人在盯着粤诚,等待可乘之机。”

她以开玩笑的语气问他:“这些‘不少人’包括你吗?”

他真诚的笑说:“我对粤诚暂时还没有兴趣。”

她像是松了口气,对他表示:“谢谢你的‘暂时没有兴趣’?”

他忽然换了副口气,善意的提醒她:“宝,你必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我的手臂,不是粤诚的干将,你总是站在粤诚的角度考虑问题,会让别人对你产生误会。尤其容易让王心洁以为你对粤诚有所图,毕竟她现在大概已经认定你和旬言在联手推她上刑台。”

她否认:“我从没有这样恶毒的想法。”旋即又说,“我相信旬言也无意于此。”

他想让她明白:“倘若王心洁能理解或是相信你,那这个问题就不会愈演愈烈。”

她说:“如果她今晚仍不对阿姨坦白目前的情况,即便她再怎么误会、怨恨我,我也会去新西兰把阿姨请回来。”

他询问:“然后呢?”

她怔了一下,随后说:“有阿姨回来坐镇,粤诚不会产生太大的内乱。”

他叹了声气,问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张英怡为什么退居二线,培养旬言当接班人吗?”

她说:“身体不好。”

他见她似乎真的不知情,顿了顿,决定告诉她:“她得的是宫颈癌。”

她大吃一惊:“什么?”

他说:“她根本不在新西兰,而是在纽约,住在我三弟工作的医院。她两年前动过一次手术,可惜没能根治,现在复发了,前两天才做完第二次手术。这件事非常保密,如果不是刚才在餐桌上我爸问到与粤诚合作的情况,我三弟不小心说漏了嘴,可能到现在,除了你爸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实情。”

她脑袋发懵,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平静之后,问道:“王心洁也不知道?”

他说:“我三弟说上一次手术,也只有你爸陪着。我估计他们不想让家人担心,也不想消息传出去对粤诚不利,所以才把保密工作做到滴水不漏。”

她抬手狠狠拍了自己的脑门,懊悔的说:“我干了件蠢事!先不跟你说了,我必须马上阻止王心洁给阿姨打电话。”

挂断阮绍祁的来电,喻宝昀立马拨打王心洁的手机,但一直在通话中。她只好编发微信给王心洁。她并未冲动的说出张英怡的病情,而是约王心洁见面。微信发出去一刻钟,王心洁仍没回信。

喻宝昀静了一静,好好分析了现状,然后给喻旭良打电话。

喻旭良以为喻宝昀是告之自己钟小艾的婚期,他说:“我们尽量在下个月二十号前回去。”

她却是着急问:“心洁给你们打电话了吗?”

他说:“她刚挂,你就打过来了。”

她一颗心立马悬起来:“她说什么了?”

他说:“没什么具体事。”旋即感觉气氛不对,又问,“怎么了?”

她说:“爸。心洁再打电话给你们,你千万要注意她的语气,如果她情绪很不好,你不要让她跟阿姨通话,免得刺激阿姨。”

他凝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无力的答:“我现在没时间同你解释那么多,过会儿我再给你电话。”说罢,她准备挂电话。

他连忙叫住她:“宝昀。”

“嗯?”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我知道这可能让你很为难,但是心洁毕竟是你妹妹,如果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能原谅她就尽量原谅她,能帮帮她就尽量帮帮她。她其实是个好孩子。”

她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他大概知道一些事情,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心思和时间去寻求答案,只是答应他:“好。”

结束与喻旭良的通话,喻宝昀接着拨打王心洁的电话。这回是关机。她猜想王心洁是故意避开自己,又担心会出意外,于是绕了一大圈,找到王心洁的秘书。

秘书正好陪在王心洁左右。喻宝昀请秘书转告王心洁,自己下午说话太重,有些事情明日再面谈,不必在意她给的时间限制。

王心洁没让秘书回话给喻宝昀。

喻宝昀已不乎王心洁对自己的态度,她接下来要找的人是旬言。

旬言再次拒绝见面,他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事等元旦过后再说。到那时我就是个自由人了。”

喻宝昀口气严肃:“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今晚必须见。”

他听出端倪,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说:“你现在不能离开粤诚。”

两人约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见面。

喻宝昀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旬言讲了一遍。

旬言十分震惊:“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她说:“阿姨和爸爸有意瞒着所有人。连王心洁都不知情。”

他从没想过要让粤诚陷入内乱,将计划提前也仅仅是因为想早日恢复自由身好与喻宝昀坦诚相见,如今得知了张英怡的病情,他表态:“我懂你的意思,我暂时不会离开粤诚,也会加紧帮助王心洁上手,等年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们说这件事。”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很感谢他的配合,她说:“谢谢你。”

他见她的表情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觉得她是真的很挂心这事,于是问:“你是为了小超才这么做的吗?”

她呼了口气,坦言:“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

他微微蹙眉:“我不相信你对粤诚有私心。”

她眯了眯眼,仿佛是特别认真的想了想该如何接他的话。她的语速很慢,她说:“我对粤诚的私心是希望它越来越强大,而不是被绊倒在通往强大的路上。当初阿姨帮我们家渡过难关,这些年,我一直抱着‘这是她应该做的’态度去看待她的这一举动,这样的态度让我始终打不开对她和对我爸爸的心结,也让自己在某些方面变得狭隘。”她说着这些话时,声音很温和,这是她不常有的语调,尤其对张英怡和喻旭良,她总是站在攻击的位置,或是干脆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他没有打断她。

她接着说:“我仍然记得我妈妈的恨,可我不能让那些恨把我变成一个将父爱拒之门外并且完全不懂得感恩的人。”

他惊异于她的转变,久久缓不过神。

她突然轻轻笑了笑,又耸了耸肩。这是她在有意赶跑自己眼眶里的湿润,她说道:“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帮她赚回几百倍的钱财,所以只能尽心尽力去降低你离开的这枚炸弹给粤诚以及他们家带去的影响。”

他继而询问:“你会怪我离开粤诚吗?”

她摇摇头,说:“粤诚给了你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你把它经营的很好,可它终究不是你真正喜欢的,你没有义务为它奉献你的一生。你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他也摇头,并希望她明白:“我追求的是我们的自由。”

“不。”她迅速否定他,说:“你追求的只能是你自己的自由。我的自由属于我自己。”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且这么快的反应,他有一些不自然,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亟待解决的事情比较多,他说:“等这件事彻底结束,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如果我们之间仍存在问题,我会一一解决。”

她不想留给他任何遐想的空间,很快就说:“有些问题你能解决,有些问题你解决不了。”

他的眉头拧的很深,并不愿意接受她的观点。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努力的排除万难,他很轻声的问:“比如?”

她抬眼看他。咖啡厅里暧昧不明的光线映照在他脸庞上,不知为什么,感觉忽明忽暗,没法看清楚他的什么样的表情。她从前是很喜欢盯着他看的。吃饭吃到一半,嘴里含着菜盯着他,睡觉突然醒了,借着清亮的月光盯着他,她那时看他,是打从心底里生出的一种欢喜,怎么都不会厌。眼下,她盯着他看,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怅然。她晓得有些话说出来很残忍,但她必须毫不含糊的说出来。

“比如我已不爱你。”

类似如此想与他切断一切可能的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他一直告诉自己,她给的所有闭门羹,他都应该笑着承接,因为是他先放的手,是他伤害了她,无论她怎么‘还击’都不为过,可这次,他几乎没有力气接住这短短的几个字,更不用说予以回应。

她见他不言语,定了定神,又说:“旬言,我和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对我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遗憾。而这个遗憾,只能是个永远的遗憾,因为无论再怎么努力,我们都无法回到最初。横在我们之间的这四年多时间,早就改变了我们原本的模样。”

他终于不再沉默,但声音里含着藏不住的颤抖。他说:“我们不必回到最初。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摇了摇头,尽量去直视他那光芒渐渐淡去的双眼。她是个格外坚强的人,也是个说断就不会再纠缠不清的人。她咬了咬牙,说:“我不想和你再发生新的故事了。”

他本是挺直了腰坐在沙发椅上的,到这时已撑不住端正的姿势,后背徐徐靠向沙发垫,只觉得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始终在直视着他,她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不是在逃避他,更不是欲擒故纵。

他很久很久才从复杂的情绪中渐渐缓过劲来,可他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一事实,他仍在发懵,脑袋好似天旋地转。他听到自己在发问,却不晓得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喜欢上别人了?”

她脑子里飞快的闪过阮绍祁的脸。是一张总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夸她的时候他在笑,数落她的时候他在笑,就连开解她的时候他也在笑。他总是在笑,好像从来都不会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大张旗鼓的主导她的工作,不知不觉的走进她的生活,一点一点的成为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无论她与阮绍祁最后是以什么样的结局落幕,哪怕只是因隔了宽阔的太平洋而关系转淡的朋友,她也认命。

她最后对旬言说:“从你跟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拥有了喜欢别人的权利。”

第一章 5

你让星星发亮

当这世界都在狂奔

星星就出现在早晨

我想你会懂得我的

你是我最爱

(1)

(1)

喻宝昀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大家都睡了,整栋房子静悄悄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人软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在回来的路上,她给喻旭良回了电话。

距离父女间的上一通电话已过去三个小时,喻旭良多少猜想到了一些,所以当喻宝昀原原本本的讲出目前的情况时,他虽然惊诧但并不太激动慌张。他的观点与她一致,认为要先稳住情况,等张英怡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解决旬言与王心洁以及粤诚接班人的问题,又叮嘱她:“我陪你阿姨在美国做手术这件事,暂时不要说出去。心洁很关心她妈妈的身体状况,如果让她知道她妈不在新西兰修养而是住在纽约医院里,我怕她会更加乱了自己的阵脚。而且小超快要期末考试了,你也知道他学习一直不怎么样,与其因为担心他妈而耽误学习,倒不如争取考个好成绩让他妈高兴高兴。”

喻宝昀答应了好。她计划明天去见过王心洁后再去学校找喻小超,请他吃顿饭并鞭策他用功复习。

心里一堆事,闭眼想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重新拿起手机,给阮绍祁发了条微信。

是‘谢谢’二字。

屋内开的是床头灯,光线温和,恰到好处的营造出一种温情的感觉。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眯着眼望向天花板。

大概是因为屋内潮湿又年久未翻新,天花板的左边角落不知在什么时候掀起了一块墙皮,两个巴掌大小,还剩小半边连着墙体,看上去摇摇欲坠。

她盯着那块墙皮出了神,半晌过后,被耳边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了一惊。

来电是阮绍祁。

他问:“事情解决的如何?”

“谢谢你第一时间把这么重要消息告诉我,不然我就成了好心干坏事。”

他笑了笑,大方的批准她:“给你放两天假,把该做的事做完,然后舒舒服服睡上一天一夜。”

她也笑了笑,说:“谢谢。”

他沉默了一阵,她以为他那头不方便说话,正想说再见,他却又开腔了。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你老板的身份正大光明给你放假。”

她心里咯噔响了一下,根本无需多思考就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知她聪敏,无需他多解释也能晓得其中深意,但他还是想把话明明白白说出来:“我爸刚找我,他想让我留在纽约。会另派人去中国。”

她早已预想过这一情况,此时得知消息,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只是一时发愣,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先前从心里的那一池春水中冒出的许多小泡泡,正成群结队的迅速幻灭。一些涌到喉咙眼的话被她强行遣返回原处,她柔声说:“恭喜你。”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说:“我有种事业未完成的感觉。”

她也随他一道笑起来,说:“回到总部,全球的事业都是需要你完成的事业,不光中国。”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后,告诉她:“他是想让我和我大哥面对面竞争。”

她说:“这是你一直渴望的。”

他又笑了一下,声音中透着一些别样的无奈。他说:“自懂事以来,我就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踩在大哥头上。”

她却说:“你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好斗。”

他停顿了片刻,是认同她的判断。他发问:“如果我不去中国了,你会来纽约帮我吗?”

她的后脑慢慢靠向床头的墙壁,思考了几秒钟时间,然后说:“你在纽约有很多干将,少我一个不少。”

他很轻声、很轻声的笑了笑。其实明晓得她的答案,却仍想多此一问。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来。你要陪外婆,还要靠养生汤续命。”

她说是,又飞快的抛出关键问题:“你不回来了,那之前许诺过我的奖励还作数吗?”问的这么及时,好似最在意的不过是那套房子而已。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一口答应:“一定把最好的那套房子留给你。”

她笑着对他说谢谢,听上去十分开心。

他计算的很清楚,说她:“你已经对我说了两次谢谢。”

她故意叹气,说:“买不起昂贵的礼物表达我对你的谢意,只能口头吱两声。”

他呵呵笑,随后问她:“小艾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她答:“下个月二十号。”

他许诺:“我会给她准备一份结婚礼物。”

她忙说:“千万不要太贵重,免得把我这个当姐姐的比下去了。”

他于是问:“你打算送什么?说来我参考一下。”

她告诉他:“一辆车。”

“你对她很大方。”

“她是我妹妹。”

他又问:“男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总结出:“居家过日子的普通青年。”

他继续问:“结婚以后住哪里?”

她笑了笑,说:“小姨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他十分肯定的认为:“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肯定特别舍不得。”

她“嗯”了声,说:“周六和男方家长见面,饭桌上又说又笑,回来后一个人躲在天台偷偷难过。”

他说:“大哥娶大嫂的时候,我爸整场都在笑,可在咏儿的婚礼上,他掉了许多眼泪。可见,嫁女儿和娶儿媳妇对家长来说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瞎聊,不知到了几点。喻宝昀实在太困太困,她蜷缩在床上,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有气无力的告诉阮绍祁:“我嘴巴动不了了。”

阮绍祁在电话那头轻笑。他说:“那快睡吧。”

她翻了个身,对他说:“晚安。”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正要挂断。

他又叫住她:“宝。”

她混沌的神思被他的这一声呼唤一下子拉到了清醒的一面。她睁开眼,微微翕动嘴唇:“嗯?”

周遭寂静,万物沉睡,只有心突地躁动不安。

她在等待他的声音再次通过电波传来自己的耳边。

他停顿了许久,终于只是说:“晚安。”

喻宝昀这一觉睡到钟小艾敲门叫她吃午饭才醒过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在床上翻滚了几下,赶走一身懒意,然后起床洗漱。

她找到手机想给王心洁打电话,发现手机不知在何时因电池耗尽而自动关机了。手机接通电源,屏幕亮起后时间显示十二点零八分,竟已这么晚,看来只能下午直接去粤诚找王心洁。

外婆腿脚还没恢复,杨娇枝和钟雷达在店里忙,喻宝昀刚起来,所以午饭是由即将为人妻为人母的厨房新手钟小艾做的。

一大碗蒸排骨、一大碟菜心和一大盆紫菜蛋花汤。

味道实在一般,但愿意动手的精神可嘉。喻宝昀有些艰难的将盐味过重的排骨咽下肚后,表扬钟小艾:“至少你还能把排骨蒸熟。”

外婆可没有喻宝昀这么好唬弄,她把每一道菜仔仔细细点评了一遍,然后伸出四根手指给钟小艾打了四十分。

钟小艾嘟着一张嘴,说:“外婆,现在是一个有孕吐反应的人给你做饭吃呀,你不要这么挑剔好不好?你让姐给你炒两个菜吃吃,她连二十分都打不到。”

外婆淡淡说:“你姐能请得起保姆,你能吗?”

钟小艾大叹一声,蹙起眉头想抗议,但旋即想到反击的好说词:“我有老公,她有吗?”

喻宝昀当即丢了两个白眼给钟小艾,故作气愤的表示:“车不买了。”

外婆着急了,忙说:“她怎么没有?那个阮绍祁不就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吗?男朋友随时都可能成为老公。”

喻宝昀怔了一怔。这段时间以来她并不特别认真的向身边人解释自己和阮绍祁的关系,可眼下她必须说个清楚明白。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外婆固执:“可是他对我们一家人的事好热心啊。”

喻宝昀又说:“他回美国了。”

钟小艾插话:“他是回美国过节吧?又不是不回来了。”

喻宝昀想认真告诉二人,阮绍祁或许不会再回来,即便回来,也是交接工作。但还没开口,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去拿手机。

来电人是旬言。

未免惹得外婆和钟小艾听到自己与旬言的谈话内容而担心,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接听电话。

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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