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他不等她开腔,而是先开门见山的说:“我上午一直在忙,实在腾不出空给你电话。”

她接话:“我午饭后就去粤诚,我们好好和她聊一聊。”

他有些勉强的笑了一笑,说:“她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更别说反应的时间。”

她感觉气氛不对,蹙眉问:“怎么了?”

他显得惊诧,问她:“你没看网络新闻?”

她说:“我昨晚睡太晚,刚刚才起床。”

他恍然大悟,难怪她一上午都没有动静。事情复杂又多变,他一下子讲不清,只能捡重点告诉她:“简而言之,就是我被王心洁开除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置信。

“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十分无奈,说:“我本以为这段时间已经将潜在威胁全部清除干净了,却没想到原来这几年我竟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那么多人。她振臂一呼,那些平时与我客客气气,实际想我出局的人立马举手赞同。她妈妈在走之前把公司大权暂时交给了她,对于目前的情况,除了等她妈妈回来,我这个半点股份都没有的人已别无他法。”

她没想到形势会变成这样,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他接着说:“我们低估了她的行动力。如今通信这么发达,消息十有八九已经传到她妈妈那边。如果因为时差问题,她妈妈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那我们也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她静了一静,问他:“你跟她说了阿姨的情况吗?”

他表示:“她根本不给我同她说话的机会。而且她正在气头上,我怕这个时候刺激她,会生出更多事端。”

她想了想,确实如此。她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答:“在几个彪形大汉的注视下收拾我的个人物品。”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什么?”

他说:“她在发布我被开除消息的同时把我和她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了公司的官方微博。无论公私,都与我正式决裂。”

她觉得头大,说:“我马上过来。”

他说:“她肯定不会让你进公司。你到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樊自晨正从深圳赶回来,我们三人到那里碰头。”

她随后给喻旭良打电话,但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猜想他们还未得到消息。

(2)

(2)

樊自晨只比喻宝昀先一步到咖啡厅,他刚点完单,喻宝昀就到了。

粤诚与王心洁的事虽然复杂多乱,但说到底与樊自晨关系并不太大,因此比起喻宝昀的愁眉不展,他神情轻松。

他问她:“你吃午饭了没?要不要来份意面?”

她摇头,向服务生要了杯水。

他又说:“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旬言叫回来,路上大塞车,我都快饿死了。”

她问:“你不去公司看看吗?”

他摇头,一脸的不愿意。他说:“参照旬言的结局,我一个在他的庇护下混口饭吃的人还能蹦跶起来吗?我可不想一进公司就被保安绑着抬出来。”

她叹了声气,喃喃说:“粤诚一个上午损失了两员大将。”

他认为她不必这么忧愁,开导她:“作为阮绍祁的得力助手,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合理。”

若是单从工作的角度出发,她的确不应该如此忧心。刚才结束和旬言的通话后,她看到公司好几个人给自己打了电话,其中就有廖廷辉。她在来的路上给廖廷辉回了电话,他说的正是关于粤诚人事变故的问题。廖廷辉问她对此有什么意见,要不要马上开会,毕竟万一合作的公司发生大变故,他们必须有应对的策略。她告诉廖廷辉,阮绍祁已知情,而会是肯定要开的,但暂时不必轻举妄动,至少今日她因要事缠身,没办法回去公司。公司与粤诚合作的项目,阮绍祁早已交给喻宝昀全权负责,既然她认为事态并不严峻,廖廷辉觉得自己一个财务大臣就没必要非去揽事。

此时被迫窝在咖啡馆柔软的沙发座里,喻宝昀告诉樊自晨:“阮先生并不乐意看到粤诚大乱,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项目。”

樊自晨呵呵笑了两声,提醒她:“他是商人,不是善人。他对粤诚动向的关心程度可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确定他只是怕粤诚大乱会影响到合作项目,而不是想别的?”

她心中其实也存有犹疑,但她仍以肯定的口气对他说:“阮家的产业遍布全球,建筑领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粤诚虽大,但影响力毕竟只在周边几个省,并不值得他大费周章搞这么多事。况且他的雄心壮志在美国,他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

他认认真真听她说完,随后笑了一下,仿佛是认输。他说:“既然你对他这么信任,那我们暂时放下来自他的威胁。”

两人聊了几句,旬言来了。他抱了一个纸箱在怀里,里面的东西似乎不太多。明明是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被人炒了鱿鱼,但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愤怒或生气。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喻宝昀身上,几乎是无视一旁的樊自晨。

樊自晨却偏偏要故意调侃旬言。他笑嘻嘻说:“恭喜你啊,如愿以偿了。”

旬言并不因此尴尬,自若的落座后,他对樊自晨说:“谢谢。”

樊自晨追问他:“被人赶出来的感觉如何?”

旬言答:“你如果想知道,可以现在上去试试。”

樊自晨连连摇头,说:“从你计划要离开粤诚之初,我就把自己的东西拿走了。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主场,我才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羞辱我。”

‘羞辱’这词用的有些狠,但王心洁的这一连串动作,对旬言来说,确实到了‘羞辱’的程度。喻宝昀觉得即便旬言再看得开,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她心中歉疚,如果自己对粤诚的事不理会,王心洁的举动大概不至于这么激进。

旬言见喻宝昀面露愁容、一言不发,猜想她是在自责。其实从决意离开粤诚开始,他已做好了准备去接受王心洁对自己的任何打击与怨恨,如今的境况,他亦能坦然接受。他对樊自晨说:“你可真有先见之明。”

樊自晨耸耸肩,说:“这个事再一次证明。女人作为世界上最感性的动物,一旦被惹毛了,她们能把一切理智抛之脑后、拼尽全力去摧毁你。”

旬言没接话,而是扭头问喻宝昀:“你爸怎么说?”

喻宝昀说:“没接电话。可能在休息。”

樊自晨半笑着说:“这恐怕是他们近段时间的最后一个安稳觉。”

旬言瞪了樊自晨一眼。

喻宝昀问:“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她问的是旬言,但樊自晨抢答:“没有。董事会那帮老古董因为。”

旬言急忙打断樊自晨:“别说了。”

喻宝昀蹙起眉头,因为这二人明显有事瞒着自己。

樊自晨改了改口气,对旬言说:“你帮他们赚了这么多钱,他们说翻脸就翻脸。无论粤诚最后会蒸发掉多少市值,哪怕被人整垮,也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三人细细分析了当前形势,得出来的结论仍是必须先将张英怡的身体状况告之王心洁,至于在那之后她会有何种反应,他们也进行了全面设想。危机既已发生,唯一能做的便是沉着应对了。

去粤诚找王心洁这条路走不通,樊自晨建议让喻小超撒个小谎把王心洁约到某地见面。

喻宝昀一口否决这个提议。她不愿意把喻小超卷进这场风波,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安心学习是最好的。

旬言也不赞同通过喻小超把王心洁约出来。

樊自晨便问:“那要怎么见到王心洁?难道蹲在公司门口或是家门口伏击她?”

喻宝昀认真想了想,最后决定通过公司来约王心洁。

乙方出现大变动,甲方要求会面,合情又合理。但她没有把握王心洁一定会答应。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樊自晨笑问喻宝昀:“是不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需要别人保护,实际深谙权谋之术。”

喻宝昀摇头。她认为:“她要是真的深谙权谋之术,根本不会凭冲动行事。”

不一会儿,王心洁那边回信,表示四点有时间会面,但地点是在粤诚。

旬言担心王心洁会有惊人举动,不放心喻宝昀的安全。他说:“我陪你去。”

樊自晨掐断这一的想法。他说:“你一个刚被粤诚开除的副总,想以什么身份陪她去?你要是陪她去,粤诚上下立刻就会抹黑你是商业间谍。”

既是以公司的名义约见面,喻宝昀就不可能单枪匹马去粤诚。她打电话给廖廷辉,与他简单商量后,召集了项目里几个放心的人组成临时团体。

廖廷辉并不知喻宝昀与粤诚的关系。两个小时前,他还认为喻宝昀对粤诚换人一事并不太放在心上,但此时听她声音凝重,多少猜想到事情的复杂性。抛开喻宝昀与阮绍祁那亲近于常人的关系不说,同为老板的心腹大将,在关键时刻他必定会力挺她。

喻宝昀有意避开被廖廷辉撞见自己和旬言、樊自晨在一起的画面。她提前到大厦一楼等廖廷辉和另外三人。

四点整,五人光明正大造访粤诚。

以王心洁为代表的粤诚团队在会议室摆出一副恭候大驾的姿势。

喻宝昀觉得不过一夜的时间而已,王心洁看上去已与昨日撕破脸前的娇弱全然不同。她心中感叹自己确实对王心洁太不了解,以至于落得个被动的位置。她判定王心洁对目前的状况十分得意,否则绝不会这么快就答应见自己。而她并不是专程来与王心洁交火,亦懂得将公司的利益放在最先,所以站在合作人的角度就相关事宜达成一致意见后才提出要与王心洁单独聊几句。

王心洁欣然答应。

待其他人走出会议室,王心洁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喻宝昀:“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她脸上浮着笑,眼神和语气充满了挑衅。

喻宝昀并没有被王心洁的态度惹恼,她十分平静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的确让我很震惊。”

王心洁轻笑了两声,颇为自得的说:“这不就是旬言想要的结果吗?离开粤诚并摆脱我。他应该谢谢我帮他提前达成了心愿,只不过离开的姿势有点难看而已。”

喻宝昀定定看了王心洁片刻,然后说:“他昨晚已决定年后再走。”

王心洁故作惊讶的问:“是吗?你劝服他了?”旋即又说,“也是,你是他的心头肉,你提的要求,他一定会答应。不过可惜,我昨晚也这么巧的决定将他扫地出门。”

喻宝昀仍是看着王心洁。她问:“这么重大的决定,你为什么不和阿姨商量?”

王心洁不在意的耸耸肩,随后说:“我明早飞新西兰。关于我为什么把旬言踢出粤诚,以及旬言和你的关系,我会详详细细跟我妈和你爸说清楚。”

喻宝昀有点恼火,稍稍抬高了音量正声道:“你最好把我和旬言的关系清清楚楚告诉阿姨,看她是否会因为教出一个耍手段抢走别人男友的女儿而感到羞耻。”

王心洁蹙了蹙眉,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甚至笑了笑,反问喻宝昀:“她当年抢走你爸,我抢走旬言,你说她会有羞耻感吗?”

喻宝昀感到惊讶与不可思议。她问:“你这样评价自己的妈妈?”

王心洁仿佛不愿意与她就这一问题浪费唇舌。她觉得自己现在是胜利者,终于可以站在高处俯视多年来想要打倒的对手。她说:“喻宝昀。无论这些年你有多么优秀、多么厉害、多么得我妈欣赏、多么让大家称赞,但这次我没有输给你。”

此话一出,让喻宝昀再次从心底里对王心洁生出了一种同情感。她不晓得自己究竟对王心洁的成长造成了多深的恶劣影响,但这绝不是她的本意。她说:“我从没与你较高下。”

王心洁冷哼道:“可他们有!”

喻宝昀点出关键问题:“如果你非要让自己活在他们的眼睛里,我没有办法阻止你。”

王心洁怔了一怔。她自知在言语上不是喻宝昀的对手,于是找寻能对喻宝昀产生打击的话题。她说:“你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为旬言鸣不平吧?实话告诉你,我今天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把他挤走,还真要谢谢你。”

喻宝昀闻言,神色有异。

王心洁十分满意喻宝昀的反应。她笑着说:“要不是他力排众议,我们怎么会和你们合作?董事会的人可不想看到阮绍祁在本地做大做强。你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那些人的目的就只是赚更多的钱,根本不会讲人情。即便旬言曾帮粤诚赚过很多很多钱,也别指望他们在这个时候帮旬言说话,他们只会记得旬言把他们应得的收益砍掉了百分之十五。而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喻宝昀先是惊诧,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她说:“你错了。他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拓宽粤诚的路。”

王心洁质疑的摇头:“他为了粤诚?他图什么?”她笑起来,接着说,“真是太可笑了,他为了跟我离婚,愿意净身出户。一个一分钱都不要的人,我会相信他做的一切是为了粤诚?”

喻宝昀不想把事情越扯越复杂,她转回到重点,说:“无论我现在怎么跟你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想跟你唇枪舌战,我来是为了告诉你,阿姨和我爸不在新西兰,而是在美国。”

王心洁的眉头立马拧起来,她斥责喻宝昀。

“胡说八道!”

喻宝昀耐心说:“我有没有胡说,一个小时后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你的确应该好好向他们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不是去惠灵顿,而是去纽约。”

王心洁的戒备心顷刻间全部写在了脸上。她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喻宝昀说:“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你千万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不然引起的风波只会让粤诚雪上加霜。”顿了顿,她才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阿姨患有子宫癌,三天前才做完手术。”

王心洁震惊的否定:“不可能。你撒谎!”

喻宝昀直言:“我没有必要撒这种一通电话就可以拆穿的谎言。”

王心洁仍不相信。她自顾自的说:“我妈在新西兰养身体。她不可能得子宫癌,更不可能去纽约做手术。”

喻宝昀强迫她接受这个事实。她说:“我说过了,一个小时后,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或者直接视频。接电话的一定是我爸,他也一定会找到合理的借口让你见不到阿姨。”

王心洁的声音发颤。她明显不愿意相信喻宝昀的话,可又忍不住相信,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措,她大声道:“你一派胡言。”

喻宝昀最后说:“别的我不想多说了,再说下去只会让外面等我的人生疑。但你一定要明白,务必保守这个消息。旬言被你请走的事,已经让粤诚今天的股价跌停了,如果你不想亲手毁了你妈的心血,那就把嘴巴闭紧,也不要在冲动的支配下做出任何鲁莽的决定。”

(3)

(3)

喻宝昀觉得,以王心洁的性格,肯定会搭最早的航班飞去纽约。无论她在商场上有多意气用事、无知幼稚,可对张英怡的感情是真挚无比的。

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段,城内处处都堵得水泄不通。

樊自晨开车载着旬言和喻宝昀二人。他认为:“如果张女士一开始就同自己的女儿坦白病情,那王心洁也不至于这么冲动行事。”

旬言接上樊自晨的话尾,说:“你受伤住院不也没告诉你爸妈?子女不想让父母忧心,父母也不想让子女操心。”

樊自晨立马总结经验:“回头我得跟我爸妈好好沟通沟通。别是有什么大事、坏事都瞒着我,万一最后酿出个苦果,一家三口流着泪往肚里咽那得有多难受啊。”

喻宝昀前头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她像是从什么事中回过神,突地说了句:“手术比较成功。”

樊自晨是个话痨,一刻都不肯停歇。他调侃的笑道:“好不容易从死神那里捡回条命,却要被自己女儿气个半死。”

没人应和樊自晨。

过了一阵,旬言徐徐说:“我要去趟纽约。”

喻宝昀的目光本是朝向车窗外,闻此言,不禁去看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旬言。她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和小半张侧脸。

樊自晨反问:“以前女婿的身份去向前丈母娘负荆请罪吗?王心洁肯定在她妈面前添油加醋的贬低你,你去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旬言已作出决定,因而口气坚定的说:“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喻宝昀赞同的表示:“你应该去。”

旬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樊自晨紧接着问喻宝昀:“你呢?也要去吗?”

喻宝昀摇头,说:“我不去。”

樊自晨这回没有继续追问,三人默契十足的安静了一阵。

行驶出隧道后,樊自晨问旬言:“你是直接去机场还是先回家收拾东西?”

旬言想了想,说:“我明天再走,免得遇到王心洁。她现在对我意见很大。”

樊自晨呵呵笑了笑,提议:“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喻宝昀说:“我没胃口,不想吃,你们去吧。”

樊自晨劝她:“人是铁饭是钢。”

不等樊自晨长篇大论,喻宝昀打断他。她说:“我在前面下车。”

旬言知她不会轻易改变已经决定了的事,所以他只说:“送你回去。”

喻宝昀仍拒绝。她表示:“我想一个人走走。”

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想独自寻个安静的地方缓缓神,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喻宝昀下了车,很快就融入下班的人流之中。

她已没有力气去挤地铁,也不想回去让家人看到自己萎靡不振的精神,于是找了家便利店,买了超大盒的冰淇淋坐在店里一点一点的吃起来。

路灯照亮街角的每一个角落后,汹涌的人流终于渐渐散去。

她整理好思绪和心情,然后拨通喻旭良的电话。

她掩不住声音里的疲惫,有些泄气的说:“爸爸。我好像把事情越办越糟糕了。”

喻旭良旋即安慰她:“你不要自责。该发生的怎么样都会发生,人力有时候很难阻止得了。”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有点发堵。她问:“阿姨是什么反应?”

他说:“我还没让心洁和她通话,我想等她来了再当面说。”

她十分认同他的做法,并告诉他:“旬言打算明天飞纽约。”

他道:“这样好,他确实应该来。”

她又顿了一顿,虽然迟疑了,但最后还是说起:“我和旬言。”

他感觉到她的犹豫,便接过话头来说:“我知道他喜欢你,也猜到你们之前有关系。”

她很惊讶:“爸爸?”

他认为:“这个事不着急,等我回去了再慢慢说。”

她却希望他能明白:“我和他是过去式。”

他并不花时间在旬言的问题上,而是动情的说:“宝昀,我以前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你受到了伤害。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她心底一热,鼻子瞬间发酸。她将自己波动的小情绪控制得很好,她说:“我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一笑,又说:“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什么?”

“心洁来纽约,旬言也走了,就剩小超一个人在家。他其实是个挺敏感的孩子,而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信息传播的速度这么快,我担心他看到那些消息会胡思乱想。你能不能把他接到你那里住一阵子?尽量不要让他分心,把功夫用在学习上。等我们从纽约回去,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她疑问:“原原本本告诉他?”

他徐徐说:“他已经十五岁,是半个大人了。我刚才在想,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做父母总把自己的子女当成小孩子看待,才会产生这么多矛盾和问题。现在,应该试着换一种方式和小超相处。”

喻宝昀九点才去接喻小超。

她有意避开与王心洁碰面的可能性,也期望旬言这个时间还在与樊自晨吃饭喝酒聊人生的得意与失意,没有回来收拾个人物品。

结果王心洁的行李直接被司机送去机场,而旬言的个人物品早就被他带走了,只余下两套可要可不要的衣物。

偌大的宅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像是散了架。

王心洁并未将张英怡在纽约做手术的事告诉喻小超,所以他目前只因为王心洁和旬言的事而不开心。

他见到喻宝昀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姐夫真的在外面安了个家,对不对?”

她怔了一怔,想是瞒不住他的,于是说:“他确实有自己的房子,不过那房子里应该没有别人。”

他面露失落的神色,低声说:“可是他和二姐离婚了。”

她问他:“你看到了?”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手里拿着的手机,说:“同学们都在讨论。”

她故意叹了口气,轻轻笑起来说:“看来同学们都不好好学习啊。”

他十分勉强的笑了一笑。蹙眉说:“我实在不明白。我以为他们之间就算有矛盾,也不至于要离婚。结果他们不但离婚了,二姐还把姐夫开除了。”

她说:“他们离了婚,你姐夫不可能继续留在粤诚。”

他坦言:“这太突然了,我觉得我接受不了。”

她劝慰的说:“你现在接受不了,过段时间再慢慢接受也可以。”

他抬头看她,问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她摇摇头。

他仍存有幻想,说:“也许妈妈有办法让他们和好如初。”

她见他眼底里有希望的光亮在闪烁,本想说些随他意愿的话让他高星星,但犹豫片刻后,她问他:“你知道你姐夫这些年一直在追求什么吗?”

他第一反应觉得这是个特别好回答的问题,可每一个答案跃到嘴边后却又都被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姐夫,即便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

她缓缓说:“他想要自由。这种自由,不是想上班就上班、想度假就度假、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打篮球就打篮球,而是不被特定的人、特定的事物所禁锢,说白了就是不用为了还债而去做一些自己内心不认同的事。”

他似懂非懂。

她接着说:“你知道他以前是律师吧?大家说起律师,第一印象通常不会太好,因为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是在为金钱服务,只有极少数的人真的会去匡扶正义。并不是说律师欺软怕硬、依附权贵,而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更容易看到这个社会上阴暗的一面,也比我们更加明白行侠仗义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旬言就是那些极少数人中的一员。他不但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且才思敏捷。他从来都是不计成本的去帮助那些弱势人群,并且不遗余力。”她说着,心里渐渐柔软起来,这一刻,她为旬言惋惜,她说:“他可以用他的智慧为粤诚创造财富,可你见过他用自己的巧舌去交际应酬吗?他一个能口舌生花的律师,变成了生意场上最沉默的人。而这些变化就是因为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实现自己梦想的自由。”

他默默听她把话说完,最后得出结论。

“他不想倒插门到我们家。”

她被他的总结逗笑了。她说:“他不想。”

他叹了声气,却不似刚才那么难。他说:“所以他是因为妈妈帮助过他们家,才和二姐结婚的。”

她不打算向他解释复杂的过程,只适当的点了点头。

他很快说:“爸爸也是倒插门啊。”

她哭笑不得,只好说:“爸爸和阿姨有感情,并且阿姨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

他对她说出肯定张英怡的话感到很惊讶。他小心翼翼的问:“姐,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恨我妈吗?”

她摇摇头,轻松的说:“我不恨任何人,也已学会了原谅。”

喻宝昀把喻小超带回家,杨娇枝、钟雷达、钟小艾和外婆一一对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待喻小超洗漱后睡下,杨娇枝将喻宝昀拉到一旁,问的自然是今天发生的诸多事。

喻宝昀简单说了说,并有意略去王心洁的一些反常态的行为,。

可这套说词瞒不过吴爱丽。

翌日将喻小超送到学校后,喻宝昀刚迈进办公室便接到吴爱丽的电话。

吴爱丽说:“小宝发烧,我和薛聪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今早才看到这么爆炸的新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心洁和旬言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喻宝昀把昨晚跟杨娇枝说的话原原本本又跟吴爱丽讲了一遍。

吴爱丽嗤之以鼻。她说:“我早就说王心洁有问题,你还不信。你看她发在微博上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一分钱都没给旬言。一般人能有这么厉害?旬言可是学法律的啊,除非王心洁悄悄收集了旬言的把柄,然后威胁他,否则他怎么可能被净身出户。而且她还把旬言从粤诚开除了。她一个刚进公司三个月的人,要是没有手段,能做到吗?”

喻宝昀靠坐在办公椅上,仰头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淡淡的说:“是旬言自愿放弃和王心洁的一切共同财产。”

吴爱丽十分震惊:“什么?为什么啊?”

喻宝昀懒得解释,只说:“你就别操心这事了,好好照顾小宝吧。”

吴爱丽不依,问她:“你是不是跟旬言和好了?”等不及答案,她很快又追问,“你该不会是和他旧情复燃了吧?”

喻宝昀很干脆的否认:“没有。”

吴爱丽不放心,叮嘱道:“你知道的吧?好马不吃回头草。”

喻宝昀应了声,说:“我知道。”

到下午,李莎莎告诉喻宝昀,粤诚的官方微博将之前公布王心洁和旬言离婚协议书的那张图片删除了。

喻宝昀猜测王心洁已见到了张英怡,而这一决定应该是张英怡做出的。

李莎莎对粤诚的事不太关心,她挂在嘴上念叨的是阮绍祁究竟哪天回来。她很期待在阮绍祁主导下的公司年会,并且特别肯定的认为一定非常的好玩。

喻宝昀却因此发起了呆,开会时也心不在焉。

廖廷辉看出她的不在状态,私底下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考虑了片刻,有点喃喃自语的说:“我需要休假。”

他笑了笑,表示:“这个我批准不了,但你如果不方便跟阮总说,我可以代你向他报告。”

她说:“那麻烦你了。”

他一下子怔住,没想到她真的会让他代劳此事,下意识觉得她和阮绍祁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事。

同意让廖廷辉代自己向阮绍祁告假,既是喻宝昀临时起的意,也是这几天来从她心里慢慢生长出来的低落情绪所致。她不想听到阮绍祁的声音,怕自己会在顷刻间软弱下去。

晚上九点,廖廷辉发微信告诉喻宝昀,阮绍祁已批准她休假。

她回了‘谢谢’二字,然后盯着手机屏幕出了神。

在一旁做作业的喻小超唤了她好几声:“姐,这几道题要怎么解?姐?姐姐?”最后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蹙起眉头,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有些茫茫然的看着他,问:“什么?哪里不会吗?”

他眉头仍蹙着,十分好奇:“你在想什么啊?想的这么出神?”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又问,“哪道题不会吗?”

他指了指试卷的空白处。

她很快解开了所有难题并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讲解,力求让他明白其中原理。

他赞她果然是学霸,又说:“二姐就不行。我上小学的时候她还能勉强辅导辅导,一到初中,就完全歇菜了。”

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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