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她听他的口气透着些轻视的意思,即刻纠正他的态度,冷了脸且严肃的说:“学习最重要在自己,没有哪条规定要求她必须辅导你。她已对你尽了全力,你应该谢谢她。”

他见她神情与口气严肃,自知言语失当,低了头答:“我知道了。”

她轻轻叹了声气,有感而发的表示:“她想得到你对她的认同,就像你想得到阿姨的认同。”她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也像我当年特别想得到我妈妈的认同一样。”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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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宝昀的跨年夜是在一片混乱中度过的。

钟小艾因为与准老公就到谁家吃跨年夜饭一事产生分歧而大吵了一架。

钟雷达在劝钟小艾去准婆家跨年时,不留神叹了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结果惹得钟小艾提着嗓子大哭起来,非要说自己还没出嫁就被娘家人嫌弃。杨娇枝被她哭闹的烦心,数落她:“谁让你肚里怀了别家人的种?他们现在才不怕你闹。”

钟小艾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怀了孩子怎么了?只要没领证,都不算数。大不了我不要这个孩子,也不结婚了。”

杨娇枝顿时火冒三丈,冲着钟小艾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你一个大肚婆还想悔婚?”

两母女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停,钟雷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外婆在一旁听了头大。喻宝昀连忙让喻小超送外婆回房间,然后将母女俩拉开。

“行啦行啦,都不要吵了。根本没多大事,你们越扯越远了。”喻宝昀处事公平,她对钟小艾说,“事是你不对。我昨天听你和阳仔打电话,明明说的是去他家吃晚饭。你临时变卦不愿意去,不能赖他不重视我们家。”

钟小艾不服气,挺了挺根本还看不出来的肚子,说:“我怀着孕,身体不舒服,他应该迁就我!”

喻宝昀说:“迁就你不代表你可以无理取闹。你本来答应了去他家吃饭,现在不去,还不许他在一大家子人面前替你圆场啊?你这还没嫁过去,就想跟公公婆婆闹矛盾吗?”

杨娇枝愤愤的插话骂道:“真是小孩子不懂事!”

钟小艾嘟起嘴。

喻宝昀接着说:“至于那些‘不结婚了’之类的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算了。不要跟小阳说,更不要在他爸妈面前失礼。你明明是喜欢他的,干吗要故意伤人心。他如果真的不跟你结婚了,你找谁哭去?”

钟小艾自知理亏,结结巴巴投诉:“那,那谁让你们都想把我泼出去。”

钟雷达急忙认错:“怪我怪我,是我说错话了。”

喻宝昀哭笑不得,说:“家里几个人,谁舍得把你泼出去啊?姨父和小姨就你一个女儿,他们心里恨不得别人来倒插门呢!”

喻宝昀费口舌说了一通理,气氛终于恢复和谐。

一家人坐下把晚饭吃完,刚准备看跨年晚会,徐哲阳来了。他左手右手拎了好几袋礼品,是专程过来一起跨年的。

钟小艾立马笑了。

喻宝昀调侃钟小艾:“还敢赖人家不在乎你?”

钟小艾脸一红,低声说:“哎呀,姐!恋人之间博弈这种事,你不懂。”

喻宝昀没吱声反驳。她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裴琳达打电话。

裴琳达正在吃早餐,见她这个时间打来电话,于是不客气的取笑她:“你的跨年夜过的好像有点惨淡。”

她不承认,而是笑说:“阖家欢乐,迎接新年。”

裴琳达哈哈大笑两声。

她思考了一阵,终是没忍住,问道:“你和杰克去哪里跨年?”

裴琳达先叹道:“我能去哪里?你还不知道呀,公司每年都今天办年会。”随后又有些兴奋的表示,“不过今年可能是老节目新故事。”

她心中突地有些紧张,问:“怎么?”

裴琳达说:“小道消息,传闻总裁今晚会宣布BOSS和孙小姐的婚讯。”

她怔了一怔,想到阮名勃突然决定把阮绍祁留在纽约可能就是要让他与孙文蓁完婚。看来阮绍祁与孙文蓁之间相互利用的关系大概是要伴随彼此一生的,当然,结了婚之后能培养出感情也说不定。她有点心不在焉的笑问:“你还要从小道得到关于阮先生的消息吗?”

裴琳达大叹一声,说:“我是挺想听到BOSS亲口告诉我他是真的要和孙小姐结婚,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迹象啊。这条小道消息,我昨晚才知道的。我自认为身为BOSS最贴心的秘书,这样的大事居然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确实让我倍受打击。”

她说:“孙小姐成为BOSS夫人后,我看你还是不要太贴心比较好。”

裴琳达赞同她的意见,旋即道:“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BOSS要和孙小姐结婚。我真心希望这是个假消息。”

她笑了一笑,胡乱问:“你暗恋他啊?”

裴琳达否认:“我这种藏不住感情的人,玩不来暗恋。”又神神秘秘的说,“可我知道他暗恋谁。”

她条件反射的问道:“谁?”可不等裴琳达说出答案,她改变了主意,说,“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裴琳达追问:“真不想知道?”

她停顿了片刻,才淡淡说:“反正他和孙小姐要结婚了,知道了也只能白白替那个人可惜。”

满世界都在忙着跨年,喧闹的声音飘散到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

喻宝昀喝了满满一大杯热牛奶,躺在床上仍生不出任何困意,也提不起兴致通过手机去一探别人的热闹。

她认认真真出了神、发起呆。

不知过了多久,急切的敲门声和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迎接新年的欢呼声将她从飘着的状态拉回了地面。

喻小超在门外喊她。

“姐,你睡了吗?姐?”

她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不安的感觉,连忙去开门。

喻小超的眼圈发红,一脸的委屈样。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喻宝昀,细声问:“你看到这个了吗?”

喻宝昀接过手机,低头一看,屏幕显示的是一张躺在床上的女性半身裸照,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而眼里写满了迷离。照片的关键部位被打了马赛克,但面部清晰,正是王心洁。

她心头一紧,问他:“哪里来的照片?”

他答:“在粤诚官微的置顶微博的评论里看到的。”又说,“除了这张,还有很多别的。”

她连忙翻看置顶微博,发现短短一刻钟内大约有五十个不明用户使用了王心洁的照片进行评论,照片各有不同但尺度都比较大,已引起了数万普通用户围观。

她倒吸一口凉气,久久缓不过劲。

他见她蹙眉抿唇,一声不吭,十分泄气的问:“姐,这个人是二姐吗?”

她把手机还给他,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不要胡思乱想,先回房休息。”

把喻小超哄回去,喻宝昀立马给樊自晨打电话。

樊自晨正与律师楼的人在酒吧玩闹迎新年,听到这一消息,虽不是特别惊诧,但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他说:“虽然王心洁对我不仁,但我不能对她不义。我马上联系粤诚那边,让他们先关闭微博的评论功能,再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至少要先把那些图片过滤掉。”旋即,他希望她能明白,“不过现在微博用户那么多,想要完全删掉照片是很难做到的,说不定已经有人偷偷存下来慢慢欣赏了。”

她告诉他:“照片我都看了,直觉告诉我,她是被人下了药。”

他认为:“说实话,就算是被下了药,完全不知情,但这照片一曝光出来,王心洁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是谁拍的。我觉得必须要让王心洁自己去搞清楚究竟还有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这次是照片,下次可别再曝出小视频之类的东西。”

她心中也有此担忧,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个事。”

他表示:“你不会是她认识的人里面第一个发现照片的人,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催他:“先不说了,你快联系粤诚的公关部吧。”

他最后说:“我一向不看好粤诚处理危机的能力,这次的事这么桃色,肯定会引起一场大风波。”

她挂断电话后,紧接着就翻开微博。评论数量仍在增加,围观的用户一路飙升,关于王心洁的话题更是冲到了热搜榜第十二名的位置。

她想了片刻,决定找旬言。

旬言今早发微信告诉她自己返回广州航班的时间,如果航班没有晚点,此时他也许已经登机落座。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她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跟旬言说。即便他真的对王心洁没有男女之情,知她在外面的交往有些混乱,但毕竟做过几年夫妻,前几天被公开开除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又有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当众盖在他头上,无论他的修养有多好,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结果接通电话,才发现旬言已知晓了此事。他说:“你爸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正从飞机上下来。”

她问:“他们知道了?”

他苦笑了笑,说:“这几张照片的传播速度比前几天开除我的那条消息要快得多。现在的网络太发达,事态发展的方向比较难控制。官微可以暂时锁住,可要在全网清除照片需要人力物力和很大一笔资金。粤诚的公关能力一直不太行,而对方来势凶猛,目前除了被动应付,并无还手之力。”

她关心的问:“知道对手是谁吗?”

他说:“平时累积的对手太多,一时间找不出头绪。”

她又问:“你之前跟阿姨谈的如何?”

他先说:“我离开粤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随后,又讲,“她希望我能暗地里帮扶王心洁,不在公司露面,坐在家里出谋划策,过上三两个月,一切重回正常轨道,我再彻底离开粤诚。我答应了这个提议,王心洁在她的主导下也同意了,但现在。”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声气,放缓了语速说,“就算王心洁能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很难抵挡得住董事会一帮人的攻击。”

她想想心洁的所作所为,实际都是在为了面子而活。她觉得王心洁此时的情绪肯定已经失常,幽幽叹道:“她很爱惜自己的颜面。”

他认同她对王心洁的评价,并说:“希望这件事不会让她崩溃。”

喻宝昀这一夜都没有睡意。

粤诚出动了能出动的一切力量去阻止事情继续发酵。

到凌晨四点多,网上已搜不到与‘粤诚’‘王心洁’相关的字眼,但隐蔽性的话题仍没有完全清除,照片也会时不时从一些好事者的微博中冒出来。

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遭到网友无情诋毁谩骂,喻宝昀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快亮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旬言,结果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阮绍祁。她有点发怔,甚至犹豫起是否要接听,最终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阮绍祁开口就问她:“在外面玩还是在家里睡觉?”

周遭安静,而她的声音一点都不慵懒,因此她老老实实说:“没有心情玩,也睡不着。”

他轻笑了一笑,问:“因为妹妹的照片上了热搜?”

她并不特别意外,随口问:“你看过了?”

他否认,说:“我今天很忙,刚刚才听说。想去看看究竟,但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她听他说忙,稍稍顿了一顿,若有所思,随后向他道贺:“恭喜你。”

他明知故问:“恭喜我什么?”

她说:“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大叹:“别人这么说还情有可原,你一个知内情的人也这么说,分明是故意调侃我。”她笑了一笑,没接话。

他说:“我爸跟我讲了一个道理。想得到一样东西,必须用另一样东西去交换。”

她故作惊讶的表示:“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以为你应该早就懂。”

他突然问她:“为什么人生总是要不停的做选择?”

她答的很快:“因为只有不停的做选择,我们才能明白对自己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不完全认同,而是说:“即便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也不一定会选择它。人总是难免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

她坦言:“那只能说明它还不够重要。”

他对此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沉默了片刻,跳转到别的话题。他问她:“你还好吗?”

她疑问:“什么?”

他说:“廖廷辉帮你向我请假的时候说你的状态欠佳。他虽然不知道你和粤诚的关系,但直觉认为粤诚的事对你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她叹道:“难怪莎莎说他不解风情。他的第六感全部用在工作上了。”

他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答:“担心会有更大的风暴在后面。”

他提醒她:“风暴再大也不是冲向你。”

她有点出神,仿佛在认真思考该怎么回答他。最后,她坚定的说:“可是我与他们是一家人。”

他感到一丝惊诧,问:“是谁做了什么让你特别受感动的事?”

她下意识摇摇头:“没有。”

他笑着猜测:“我能理解为危机使人团结么?”

她表示:“过完三十岁生日,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他好似有感而发:“三十岁是个分水岭。”

她沉默了一阵,他也陷入一片安静中。

过了半晌,她笑着问:“求婚戒指有多少克拉?”

他笑着反问:“想听实话吗?”

她断定:“一定价值连城。”

他却说:“事情来的太突然,我根本没时间准备戒指。我妈妈从她的首饰盒里随便找了一枚给我。”

她口气轻飘飘的,含着浅浅的笑,问他:“我应该相信阮夫人会随便找一枚戒指给自己的儿媳妇吗?”

他告诉她:“她与我一样。不喜欢孙文蓁。”

她想这并不重要,因为即便不喜欢,阮夫人也仍找出了一枚戒指。她说:“喜欢和接受有时是两码事。”

他说:“我和我妈妈都活在我爸爸的权威之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可奈何的苦涩,她心中因他这越洋前来的一丝苦涩而泛出层层叠叠的属于自己的苦涩。她只怕会即刻流露出不该流露的情愫,于是问他:“晚宴什么时候开始?”

他答:“八点。”

她又问:“有人帮你上妆吗?”

他笑了一下,问:“你指的是抹粉刷腮红?”

她应了声,努力让自己的情绪轻快一些。她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所有镁光灯和目光都会聚集在你身上。”

他又笑了一笑,说:“听上去好像会被万众瞩目。”

她脑子里浮现出他与孙文蓁站在人群最中心位置的画面。她眯起眼睛想遮挡住从那个画面传来的刺眼的光芒,却不小心将眼底里的湿热挤出了眼眶。这让她心中一阵慌乱。她急忙擦掉眼泪,对他说:“我这边还有点事。”

他道:“我也要去接人了。”

她想他是去接孙文蓁,于是飞快的说:“再见。”

他却叫住她:“宝。”

她吱声:“嗯?”

他笑了笑,说:“新年快乐。”

她稍稍怔了一怔,也祝他:“新年快乐。”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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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宝昀不知道粤诚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去解决照片的事,从结果来看,网上已搜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但王心洁的大名和艳谈短短几日已在业内流传甚广,并且在传播途中变了无数次形状,版本多到数不清。

喻宝昀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李莎莎问她是否有关注这一桃色新闻。

喻宝昀拍了拍李莎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有时间关注别人的八卦,不如多钻研自己的业务。”

李莎莎无奈叹道:“BOSS不在,我这个当秘书的能有什么业务啊。”

喻宝昀清楚,比起深得阮绍祁信任与重用的裴琳达,李莎莎这个秘书当的确实很轻松。但阮绍祁返回总部后,新来的人肯定也会重新遴选自己的身边人,她觉得李莎莎这份轻松的工作大概干不了几日了,于是好心提点:“如果新任负责人带来他自己的秘书,你想去哪个部门工作?”

李莎莎立马蹙起眉头,一脸不解的看向她,问:“新的负责人?”

喻宝昀点了点头。

李莎莎大惊的问道:“BOSS不回来了吗?”

喻宝昀认为到这时不必再隐瞒,如实说:“总裁让他留在总部。他和孙小姐要结婚了。”

李莎莎不敢置信:“不会吧?他那天亲口说他和孙小姐分手了呀。怎么,怎么突然又要结婚了?你是不是骗我的?”

喻宝昀淡淡说:“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李莎莎见喻宝昀一本正经,不像是随口胡说。她傻傻怔了一会儿,喃喃说:“所以这一定是一桩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合的婚姻,对不对?”

喻宝昀没接话。

李莎莎不愿相信,说:“可是这么劲爆的消息,公司上下怎么没有人传播?阿辉也不知道。”

喻宝昀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她笑着说:“你现在可以去传播了。”

李莎莎却摇头:“我觉得我接受不了。”

喻宝昀见她哭丧着脸,问她:“你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李莎莎回答:“这么好的老板,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难道你不伤心?不难过?”

喻宝昀抬眼看着李莎莎,认真的说:“我伤心,也难过。但伤心完,难过完,还是要继续工作和生活。”

李莎莎仍不死心,追问:“是谁告诉你的?可靠吗?”

喻宝昀说:“他本人。”

喻宝昀本以为这个消息会在半个小时内传遍公司的每一个犄角旮旯,没想到李莎莎只告诉了廖廷辉一个人。她觉得李莎莎大概是真的沉浸在了失去阮绍祁这么一个好老板的伤心与难过中,无暇散布重大八卦。

廖廷辉则专程到喻宝昀的办公室向她求证:“BOSS真的不回来了吗?”

她想了想,说:“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回来办一场盛大的告别会。”

他蹙起眉头,心存质疑。他表示:“他回纽约之前还交代我做一份减贷计划书。”

她说:“应该是总裁突然做的决定,他事先不知情。”

他见她语气寻常,可整个人却不够自然,他试着说:“你对此很淡定。”

她怔了一怔,又勉强笑了一笑,说:“你我都清楚他的志向,他不可能在这里久留。”

他问:“你会跟他走吗?”

她摇摇头,笑着反问:“你忘了我是从哪里回来的吗?”

他看着她,‘犹豫’二字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过了好一阵,他才说:“大家都看得出,你对他而言很重要。”

她有意避开他所指的重点,说:“你是没见过他在纽约的那些精兵强将。”

他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当然晓得他指的是什么,但她说:“无论你是什么意思,都不会对已成的事实造成任何影响。”

廖廷辉离开后,喻旭良打来电话。他告诉喻宝昀,他们的航班刚落地,司机会直接去学校接喻小超回家,又问她晚上是否有空,张英怡想见她。

她休假一周,手上积了不少急需完成的工作,但她同样想见见张英怡,于是说:“我可能稍晚些才能过去,大约八点。”

心里惦记着见面的事,喻宝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一门心思扑在办公桌上。

她七点二十走出办公室,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坐在出租车上边吃东西边思考张英怡会和自己说些什么。她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也从不带着一片空白的大脑去见张英怡。

她赶到张家别墅时,时间刚刚八点。

喻旭良和旬言在客厅。

她先唤了喻旭良一声:“爸爸。”随后看了看旬言。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礼貌而生疏的称呼他为‘旬总’,一时也不知在喻旭良面前应该怎样与他打招呼,干脆就只点了点头。

旬言也点了点头。

喻旭良深知此刻的重点不是探究自己女儿从前的故事。他指了指二楼,告诉她:“你阿姨在书房等你。”

她问:“单独吗?”

喻旭良点了点头,并说:“没事的,你去吧。”

她当然相信张英怡不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在她的认知中,张英怡一直是个冷静睿智且通事理懂人情的角色,比起王心洁藏在柔弱外表的那颗狂躁易怒善妒的心,张英怡拥有的是真正的平和。

她走到二楼的书房前,抬手敲了敲门。

房里传来张英怡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是宝昀吗?”

她隔着门板答:“阿姨,是我。”

张英怡召唤她:“进来吧。”

她拧开门锁,慢慢推开门,见到张英怡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半躺在落地灯前的那张皮质贵妃榻上。她上一次见张英怡是慈善晚会的时候,距离现在已有几个月的时间。比起那时,现在的张英怡明显瘦了许多,头发久未打理,更显得人憔悴,即便有落地灯的亮黄色映照在脸上,气色仍是很差的样子。

张英怡先是看了喻宝昀两眼,然后才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指了贵妃榻对面的沙发上,示意她:“关上门,你坐那。”

或许是因为看到张英怡大病初愈后的状态不佳,喻宝昀心里生出许许多多的同情感。她落座后,关心的问:“您的身体还好吗?”

张英怡淡淡笑了笑,说:“还可以。谢谢你的关心。”

喻宝昀觉得张英怡的笑容虽然很淡,却很真。她想起这些年自己与张英怡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一次一次细细回味,张英怡的笑容都是这样很淡很真,没有虚情假意的热情,也不是冰冷的漠视。

张英怡继续说:“这段时间,你为粤诚和心洁费了不少心,辛苦你了。”

喻宝昀摇了摇头,说:“希望我没有帮倒忙。”

张英怡又笑了一笑,夸奖道:“你已经做的很好。”

得到张英怡的表扬,喻宝昀一时有点愣神。

张英怡稍稍停顿了一下,并且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她十分认真的说:“关于心洁拆散你和旬言的事,我想代替她对你说声对不起。”

喻宝昀闻言感到很诧异。在来的路上,她已告之自己旬言必定是她们之间避无可避的话题,却没料到张英怡会放下身段来道歉。

张英怡紧接着又说:“作为心洁的妈妈,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我也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喻宝昀再次感到极大的惊诧,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张英怡的道歉,只能木木的唤了声:“阿姨。”

张英怡轻轻叹了声气,悠悠说:“你和旬言都是好孩子,是心洁的一念之差导致你们分手。我一直知道,旬言在粤诚这几年拼了命的赚钱是为了想数倍偿还当初从我这里借的钱,但我这几天才明白他不但是想还债,更是想求得自由身。现在他和心洁已经离婚,你们想结婚生子,我绝不会反对。”

喻宝昀静静听完张英怡的话,心里有些感动,但她说:“我和旬言已经结束了,不会再重新开始。”

张英怡怔了片刻,说:“你可能不知道,心洁跟我哭诉的时候,说旬言从没碰过她。虽然这让我感到气愤,但冷静想想,这是心洁自己给自己找的苦,怨不得别人。我现在不是在劝你重新接受旬言,我只是想把事实都告诉你,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心洁,都给你的人生带去了很多波折和苦难。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在一个完全知情、完全无害的环境下生活,这多少能减轻我对你的负罪感,也能让你爸爸安心。”

喻宝昀诚恳的说:“您给予了我很多帮助。我从前是有些情绪,但现在长大了,不再被过去牵绊。”

张英怡笑了一笑,说:“旬言也是这么跟我讲的。所以我才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懂得知恩图报。”

喻宝昀也回了个笑脸。她想起未露面的王心洁,不知道情况如何,于是试着问张英怡:“心洁她?”

张英怡说:“我让她在房间思过。”

喻宝昀很意外张英怡的这种教育方式,她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对她的打击应该很大。”

张英怡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她说:“她自己交友不慎,现在是惹火上身了。”

喻宝昀同情起王心洁来,她委婉的提醒张英怡:“她一定需要您的关心。”

张英怡顾不上,她说:“需要我关心的事太多了。公司现在一团糟,旬言不能再露面,心洁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如今更是指望不上,明天我要亲自回去先压住阵脚。”

喻宝昀惊讶的问:“您的身体允许吗?”

张英怡借势说:“宝昀,我很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之前我请你爸爸问过你,你当时的回答是不愿意,现在我想再问问你,你愿意来粤诚吗?”

喻宝昀愣住了。她想起刚从纽约回来不久时,喻旭良的确问跟她说过张英怡邀请她到粤诚工作,当时她以为这只是喻旭良的一厢情愿,他根本没经过张英怡的首肯,而自己也不可能与旬言共处一个公司,所以直接拒绝了,却没想到还真是出自张英怡的意愿。如今的情况,她要是答应到粤诚,估计会把王心洁气个半死。未免引起更大的矛盾,她仍是拒绝:“我不愿意。”

张英怡露面失望,但也不强求人,仍打起精神来,笑着说:“我听说阮绍祁待你很好。”

喻宝昀心中感叹,觉得自己受到阮绍祁特别对待的这一消息大概是传遍了整个圈内。她心里突然有些怅然,发涩的说:“他是个很好的老板,我很庆幸得到他的赏识。不过他马上就要回总部了。”

张英怡蹙眉疑问:“是吗?”

喻宝昀点点头。

张英怡见喻宝昀神情肯定,于是说:“可能是我这几天一直在忙,没关注他那边的消息。”

因为再一次提及阮绍祁要离开的事,喻宝昀的心情也再一次陷入低谷。

从书房出来,她的低落模样让旬言、喻旭良以及刚回到家的喻小超都误以为她与张英怡谈天谈出了矛盾。

喻旭良急忙迎上去想问问究竟。

喻宝昀未察觉他们的误会,不等喻旭良开口,她先说:“阿姨可能不太舒服,你上去看看她吧。”又对喻小超说,“你也去。”

两父子急忙上了楼。

余下旬言。

他对喻宝昀说:“我送你。”

她点了点头。

(6)

(6)

这两日,城市降温降得很猛烈,人人都裹上了厚重的大衣或是羽绒服,车内空调吹出来的嘶嘶暖风十分干涩,倒是有了那么几分寒冷北方的气味。

喻宝昀上车后一直安静。她默默望着窗外那些远远近近的霓虹,心中有许多事在翻腾,每一件都沉重。

旬言不愿她长时间陷在沉思中无法自拔,也确实想与她说说话。寻了个机会,他问她:“你们聊了些什么?”

聊天的内容很多,她只拣出一个来说:“她问我愿不愿意去粤诚。”

他早两日就晓得张英怡有此意,但他没有提前告知她。他觉得这个邀请由张英怡亲自发出会更好。张英怡问过他的意见,他当时便认为她不太可能会接受这个邀请,而她此时的反应,更像是在再三思索什么。他疑问:“你犹豫不决?”

她摇头,说:“我拒绝了。”

他认为这是情理之中的结果,但他也说起:“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很难坚持长时间的工作。”

她说:“虽然粤诚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她还是给了你你想要的自由。”

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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