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她则说:“那也得有愿意听妹妹撒娇的哥哥才行。”

他问:“你没有哥哥吗?表哥、堂哥之类的。”

她嘴里嚼着鳟鱼,咽下去后才答:“我们家人丁单薄。”

他喝了口酒,说:“我听说广东人追求多子多福,家里不生三五个不罢休的那种。”

她笑道:“应该说不生两个男孩不罢休。”

他开起玩笑:“大概每个家庭都有皇位要继承。生两个男孩可以择优。”

她想起他家中同父异母的兄弟有三个,如果再算上堂兄弟,足足有八人,可谓人丁兴旺,竞争也格外的激烈。

他好似没想这些,而是问:“你表妹找到工作了吗?”

她差点被粟米条噎到,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眼,低声说:“找到了。”

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继续问:“是干什么工作?待遇怎么样?要不要来公司当个前台。”

她当即拒绝:“不用了,她达不到公司招人的标准。而且已经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

他点点头,说起:“物流是近年发展势头很迅猛的行业。”

她立马附和:“对对对。本地有很多物流公司做的不错,一般集中在沙太、钟落潭和黄埔地区。那边的仓库又多又便宜。”

他却不愿谈论物流的问题,而是再度发问:“那你姨父呢?腿伤好了吗?能不能正常走路了?肇事司机赔偿了多少钱?后续的医疗检查问题怎么协商的?”

她心里在叹气,嘴上干巴巴的答:“谢谢关心,已经好了。”

他的状态轻松自若,问:“你外婆的失忆症没再恶化吧?还需要你姨妈天天看护吗?”

她实在憋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刀叉,诚恳的看着他,用抱歉的口气说:“BOSS ,有件事我想向你认个错。”

他微微蹙眉:“噢?”也放下手中的刀叉,端正了坐姿,亦认认真真看着她,“什么事?”

她简洁的说出实情:“其实我家的情况没有那封邮件里写的那么糟糕。我当时措词确实夸张了些,主要是觉得突然回国的决定让你不悦,想把自己说惨一些,好取得你的谅解。”说完,她集中注意力观察他的神态有什么变化,但并未发现异常,于是她接着说,“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欺骗了你,这几日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至于你把邮件转发给其他同事,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很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也已拜托琳达帮我请大家吃顿饭表示感谢。”

他听她把话全部说完,慢条斯理的吁了口气,然后问了句:“就这个事?”

她点点头,觉得他可能会生气。

但他只是淡淡的笑起来,说:“我早就知道了。”

她目瞪口呆,一双杏眼不太自然的盯着他,等待他合理的说法。

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得意模样,轻松的说:“宝。你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骗不了阮绍祁?这话背后的意思是他一开始就怀疑了她那封邮件内容的真实性,所以才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回。那他在离开纽约之前大张旗鼓的宣传她的窘境,号召同事们慷慨解囊,还大老远的将那些礼物带过来,根本就是为了捉弄她!

她心里窝火,但也不可能当面与他发生口角,只是沉了沉声音,想抒发下心中的不满,可刚一开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你不用道歉,我已经原谅你了。”

她简直被他的逻辑惊得不知说什么了。

他则做出大方的态度:“现在我们扯平了。”

(6)

(6)

吴爱丽对介绍薛聪的好兄弟给喻宝昀认识一事十分执着。她周六下午再次打电话约喻宝昀吃饭见面,而喻宝昀此时正在办公室写关于南沙建设项目的推进情况报告。

吴爱丽问她:“你可真有敬业精神啊,是有双倍加班费吗?”

她答:“三倍。”

吴爱丽有些惊讶,称赞道:“你们老板可真大方。”

说起大方,阮绍祁还真不是个小气的主。他对下属的严要求、高标准向来与丰厚的薪水、奖金成正比。虽然喻宝昀对他耍弄自己的事心有不满,但就像他认为的那样,确实是她有错在先,所以这口气她选择吞下去。

吴爱丽又问:“还要忙多久?晚上一起吃饭。”

她如实拒绝邀请:“恐怕不行,周一老板就要,我还差很多没做完。”

吴爱丽一副质问的口气:“工作重要还是人生大事重要?”

她认为:“亟需解决的最重要。”

吴爱丽便说:“明天一起喝早茶。”

她笑了笑,说:“也不行啊,明天我要陪我外婆喝茶。然后还要去爬白云山,估计要到下午三四点才回。”

吴爱丽批评她:“你就是不想去。”

她不承认:“我没有。是真的没时间。”

吴爱丽不依不饶:“白天没时间,那就明晚一起去芳村吃鸡煲。不要再跟我说不行。”

她想了想,答应了好。

吴爱丽担心喻宝昀临时反悔不去,周日下午四点就到甜品店来了。

喻宝昀见她来这么早,叹道:“就算吃鸡煲要排队等号也不用这么早去吧?”

吴爱丽与在店里忙活的杨娇枝、钟雷达和钟小艾打了招呼,对喻宝昀说:“我还不能先来吃碗甜品了呀?”

杨娇枝从厨房端了鲜牛奶燕窝、凤凰奶糊和糖不甩给喻宝昀,说:“这里人多,你和爱丽到楼上去聊。”

外婆今日爬山累了,正在卧室休息。喻宝昀带着吴爱丽到自己房里。

吴爱丽从前常来喻宝昀家过夜,对这里已相当熟悉。她坐在单人沙发上将一碗鲜牛奶燕窝吃完,又用竹签戳起一颗糖不甩往嘴里送。觉得糖不甩稍稍甜了一点点之外,她终于注意到了喻宝昀那一身纯黑色的运动服,立马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提出:“你不是打算穿你身上这套去吧?”

喻宝昀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啊。”吴爱丽立马从沙发上起身。她走到喻宝昀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在里面翻了一阵,拿出一条翠绿翠黄色相间的及膝连衣裙。

喻宝昀摇摇头:“天气预报说今晚降温,外面已经开始起风了。”

吴爱丽不以为然:“天气预报有几次准了?再说我们是去吃鸡煲,用炭炉煮,噗呲噗呲热乎乎的,怎么可能会冷嘛。”她强行认为,“你穿的太随意,分明就是不尊重对方。”

她哭笑不得:“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吴爱丽便说:“那你就穿这条裙子,再顺便化个妆。”

按吴爱丽的要求,喻宝昀换了裙子,也化了妆。因为薛聪和他的好兄弟提前去排队,所以两人五点半才出门。路上有点小塞车,抵达目的地时已六点一刻。

天色还早,但老店周围已聚集了许多好吃的食客。

薛聪的好兄弟叫谢健安。正如吴爱丽形容的那样,他不高,身长可能不到一米七,五官还算过得去,衣着是正常男生的穿着打扮,人看着简单利索。吴爱丽在来的路上告诉喻宝昀,谢健安的父母是做水果生意的,场面颇具规模,算是个水果小开,家中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结婚生子。她希望喻宝昀能找个物质条件好的对象,所以才极力促成这事。

大家相互打过招呼、介绍认识之后便落座。

薛聪点了鲍鱼鸡煲和田螺鸡煲,还有不少配菜,一张简陋的小方桌很快就被铺满了。

谢健安这人比较健谈,对喻宝昀又很有好感,根本不需要薛聪和吴爱丽寻找合适的话题,他自己就能主动活跃气氛,倒没有寻常相亲饭局的那种尴尬感觉。

四人边吃边聊。肉食吃差不多了,薛聪要了两包三鲜伊面放锅里煮。

谢健安看到包装袋,很有感触:“好久没吃过这种面了。真怀念。”

吴爱丽连忙说:“宝昀也喜欢这个面。”

喻宝昀是挺喜欢吃三鲜伊面的,特别是初到北京读书,她吃不惯北方的饭菜,特别想念家中的汤汤水水,哪怕只是用煤气炉煮出来的泡面汤都格外地诱人。后来读研,她搬到校外住,因为有旬言这个厨艺高手在,她仍不进出厨房、不会做饭菜。若是哪天旬言因为什么事把她惹恼了,只需一碗三鲜伊面,放两个鸡蛋加些青菜端到她跟前,她纵使再生气,也会很快原谅他。

是了,那个粤诚的副总、张英怡的女婿、王心洁的丈夫,旬言,曾是她喻宝昀的男友。她二十一岁认识他,半年后成为他的女朋友,直到她读完研回到本市被劈腿,前前后后不多不少,一共四年半的时间。一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说起来好像很长,但其实他们散伙也已经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时间才不等人,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它会一并带过。

今晚这两包三鲜伊面让喻宝昀又想起了不该想起的过去。她觉得浑身发冷,果然还是穿的太单薄了,坐在街边,放松了警惕的脑袋很容易被邪风入侵,发晕发胀,是要感冒的前兆。

翌日,她果然感冒发烧了,早上起不来,只得打电话向阮绍祁告假。

她声音低沉沙哑,说话时明显中气不足,阮绍祁爽快地批了她的假,并说:“加班加到生了病,这医药费我报销。”

她说了谢谢,再不多言。挂了电话,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冷得发抖。

杨娇枝找来退烧药给她吃,又往她身上加了两床厚棉被并开了空调热风。

喻宝昀吃了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做了好些噩梦,中途醒了三回,又再睡去,反反复复折腾到下午五点,才终于出了一身大汗,渐渐缓过劲来。

外婆催她赶快去洗澡,又将她的床单被套换成新的。她从浴室里出来见到外婆在忙碌,不想累着老人家,忙说:“我自己来吧。”

外婆却不许,让她坐到沙发上休息,边套被套边问她:“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

她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口外婆刚煮好的姜汤。

外婆停下手中的活,语重心长的说:“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学的差不多就行了。我和你爸不指望你考上大学。我知道你想出去,可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得到,娇枝还小,而你爸这些年一直很操劳,身体不那么好了,将来甜品店只能由你来继承。”

她点点头:“我知道。”

外婆接着将床单被套铺好,然后说:“好了,我去煮点白粥给你喝。芳婶昨天送了点萝卜干和橄榄过来,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轻轻应了一声,将一整杯姜汤慢慢喝完,又静静坐了许久。

晚饭过后,李莎莎给喻宝昀打电话,欢快的告诉她:“宝昀姐,我到荔枝甜品了。”

喻宝昀很惊讶。下楼到店铺,果然看到李莎莎拎了两个袋子站在铺口排队。

李莎莎见到喻宝昀从店内出来,高兴的与她打招呼:“原来荔枝甜品真的是你家开的呀,太厉害了。”

喻宝昀顾不上接受她的称赞,问道:“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李莎莎说:“BOSS告诉我的。”

喻宝昀觉得头疼,阮绍祁怎么知道她家在哪里的?

“阮总说你周末带病加班加点地写报告,工作是出色地完成了,但人却支撑不住倒下了。”李莎莎说着晃了晃手上拎着的袋子,“他今早交代我去买这些慰问品,让我下班后来看望你。”

喻宝昀再次问:“真的?”

李莎莎一脸诚恳:“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喻宝昀客气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李莎莎摇摇头,将袋子递给喻宝昀:“不麻烦,我回家也要路过这边,而且还可以来买甜品,不知多高兴呢。”

喻宝昀便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李莎莎非常高兴:“真的可以吗?那我是不是不用排队了?”她一边瞄墙上的招牌甜品,一边报数:“我想要杨枝甘露、杏仁豆腐、芒果马蹄爽、椰汁仙草冻和两份红豆双皮奶。”说罢,不好意思地看向喻宝昀,“是不是有多点?我们家人比较多。”

喻宝昀觉得李莎莎家里人确实不少,在操作间打包也花了些时间。杨娇枝见她拎回两袋东西,说:“你同事挺好啊,晚上还给你送东西。”

她“嗯”了声,把打包的东西拿出去给到李莎莎,然后将两袋慰问品拎回楼上。

钟小艾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参照上次她在喻宝昀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盒里搜刮到的好东西,这次便对拎回来的袋子很感兴趣:“又有什么好东西啊?”

喻宝昀坐到沙发上,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钟小艾拿起来看了看,蹙起眉头:“这些瓶瓶罐罐上写的都是英文,应该很贵的吧?是什么东西啊?”

喻宝昀答:“保健品。”

钟小艾好奇:“谁送给你的啊?一次送十几二十瓶,能吃的完吗?”

喻宝昀开始摊派:“这四瓶送你,葡萄籽石榴籽什么的,吃了美容养颜。这四瓶蛋白粉给你妈补血,这两瓶胶囊给你爸补气,这三瓶钙片给外婆。”

钟小艾见桌上就剩两瓶了,问:“你自己就留两瓶啊?你这两瓶是补什么的呀。”

喻宝昀有些哭笑不得的说:“补脑的。”旋即半瘫在沙发上,叹道:“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喻宝昀实在想不通阮绍祁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的住址,她填个人资料时不可能会写这一项内容,也没向公司任何人提起过。她觉得自己的一些小秘密被阮绍祁晓得了,但又不清楚他究竟知道多少,因此心里有种没底的难受。

翌日,喻宝昀借着向阮绍祁表示感谢的机会问起他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她的住址。

阮绍祁痛快的告诉她:“我听琳达说的。”

喻宝昀估摸着就是裴琳达泄的气,打算立马打电话找她算账。

阮绍祁却接着说:“好像是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吧,我请大家去吃一家新开的中国菜。主厨是广东顺德人,做的菜非常好吃。饭后甜点是双皮奶。我们都觉得已经很好吃了,但琳达说,你家的甜品店做的双皮奶要更好吃一些。她还说你家的荔枝甜品店是远近驰名的老店,品种多到吃半年都可以不重样,她过来这边旅游,最后因为你家的甜品太好吃都不想回去了。咦,难道当时吃饭的时候你不在吗?”

当时喻宝昀还真不在。她到洛杉矶出差,回来后听裴琳达说阮绍祁请大家吃了顿中国菜,最重要的是有她喜欢的双皮奶。她很想去尝一尝双皮奶,但工作一直忙碌,后来没多久就回国了,也把这事完全忘记了。谁晓得阮绍祁会记得裴琳达无心说的话?而且他明明知道她家是开甜品店的,那天晚上吃饭时还故意与她围着甜品的话题转。她有点恼火,严肃的说:“BOSS,我虽然是你的下属,但我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私事全部向你汇报。”

他十分认同她的说法:“这个当然。”

她接着说:“所以请您不要再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您放在手掌里用来逗乐的傻子。”

他闻言怔了怔,旋即站了起来,与她面对着面。他看得出她是真的不悦,因而说:“如果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那我在此郑重的向你道歉,并且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他表现的这么大方,到让她有点不适应了。

他继而笑起来,问她:“宝,所以如果一个人要假装不知道一件事,是不是应该假装到底?千万不能半途沉不住气?”

她不晓得该给他的歪理判对还是判错。

他并未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另谈起工作的事:“我计划好好认识认识民信的蒋官。在民信你可有认识的人?”

民信?喻宝昀还真刚认识一个,就是谢健安。

(7)

(7)

按吴爱丽的话来说,谢健安对喻宝昀非常满意,是那种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一眼就看中并想买回家的欲望。

喻宝昀反问吴爱丽:“琳琅满目?意思是他近来审阅过的商品无数呗?”

吴爱丽认为:“你管他见过多少个女仔,反正最后你胜出了。”

喻宝昀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翻看保健品的食用说明,没接话头。

吴爱丽便问:“怎么?你不喜欢?”

喻宝昀懒洋洋应了声。

吴爱丽立马说:“我第一眼也没看上薛聪啊,甚至第二眼、第三眼都觉得他太不符合我的择偶条件了。可这人呐,必须要相处相处才会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别一竿子就把他打下水。再说了,我们女人找对象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找个疼爱自己的人。我看谢健安还挺会照顾人的,不是那种满世界就我最厉害的海归。”

喻宝昀又应了声。

吴爱丽着急:“你嗯嗯啊啊的是怎么一个意思?连尝试都不愿意?”

喻宝昀到也不是不理会谢健安。那晚吃完鸡煲回来她就病倒了,到翌日傍晚才恢复精神,看到谢健安白天发来的微信,她礼貌的回了信,随后又吃了药早早睡下。这几天工作一直忙碌,有四个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加上阮绍祁以迅雷之速把公司内部人员重新洗了牌,她连吃饭都不太顾得上,更别说抱着手机与新认识的朋友聊天增进感情了。她是真的很忙又很累,老老实实告诉吴爱丽:“找男朋友的事,还是等我有空了再说吧。”

阮绍祁则一如既往的喜欢在奇怪的场合抛出她以为应该已经过时了的问题:“你上次说有个朋友在民信工作?是什么部门?”

这时是周日晚上八点,喻宝昀和廖廷辉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吃着披萨。

喻宝昀咽下满嘴的食物,感觉有点噎人,喝了口茶水后才说:“不是很熟的朋友。也不清楚他具体在哪个部门任职。”

阮绍祁明白的点点头:“原来是普通朋友。”

廖廷辉今年34岁,浙江人,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他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头发浓密、身材精瘦。他两年前被公司从伦敦金融城高薪聘请回来,本以为可以干一番大事业,没想到却遭到上司的打压,就在生出跳槽之心时得到了阮绍祁的重任。他工作十分用心,迫切的想干出成绩证明自己。他问阮绍祁:“已经和蒋官约好见面的时间了吗?”

阮绍祁说:“人好约,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把公司的账目理清楚。想从别人口袋拿钱出来办自己的事,我总要先搞清楚自己的家底才好谈条件。”

喻宝昀不晓得阮绍祁的计划是否已取得总公司的同意,待廖廷辉走了,她小心翼翼的问他:“纽约那边同意了吗?”

他轻轻呼了口气,像是表达无奈之情,但又不给人泄气的感觉。他笑了笑,说:“不同意他们能给我拨款吗?有我大哥在,每一笔该给的钱拖上半个月能到账我就该偷笑了。更别提申请额外的部分。如果想加快进度,就必须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没有大笔资金涌入,根本办不到。”

她说:“整个计划需要五年时间,现在还不到三年。”

他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这边的进度可比我来之前了解的要慢多了。别说两年完不了工,再这样下去,就是四年也不够。我不知道我的前任究竟是怎么取得我爸爸的信任,反正这个烂摊子现在是在我手上了。纽约那边多的是人不想让我回去,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她觉得他在自己面前说出一番这样实在的话,是很难得的事,所以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道:“BOSS,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做了请的手势:“你问。”然后认真的看向她。

这里离地面很远,玻璃窗几乎是封死的,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从对面广州塔发射出来的霓虹灯光似有若无的晃动而来。她穿着高跟鞋,仍需要抬头才能与他直视。她突然有点紧张,犹豫了几秒钟,才低声问道:“你真的是被算计才来这里的吗?”

他很明显愣了一下,用一种很看奇异的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轻轻笑了来:“宝,你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说:“对不起。”

他却又转变了态度,看向窗外美丽的夜景,说:“如果我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就没有机会让他们知道我的本事究竟有多大了。”

语气清爽,透着十分的自信。

与蒋官见面的时间约在六月第一个星期的第二个工作日。

阮绍祁带着喻宝昀和廖廷辉亲自造访民信。

公司里一些自视甚高的高管对阮绍祁这一行为不太理解,认为阮家各项产业遍布全球,实力雄厚且格调颇高,没必要屈尊前去民信,约蒋官来公司才是正理。

阮绍祁虽是个好面子讲排场的人,但对这事却看得很开,还摆出一副为大局考虑的态度:“既然是狮子大开口找人家借钱,那我们该表达到的诚意还是要表达到的。别的不说,他一高兴,哪怕是少算几个利息,也能请大家好好吃几顿饭不是?”转过身,他又对喻宝昀说:“这些人就希望我谈不成这单事。”

向民信贷款的事,喻宝昀觉得不可能谈不成。先不说他们这些日子花了多少功夫把申请资料做得完美无瑕,也不提阮绍祁早已私下找人疏通了与蒋官的大哥、民信实际掌权者、人在上海的蒋靖允的关系,就冲着民信是一家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银行,蒋官也没理由拒绝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

除非有人刻意从中作梗。

阮绍祁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整件事一直是在低调中推进,直到前两天才正式通知各位高管,即便有人想使坏也来不及了。

日子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蒋官不是个爱摆谱的人,见阮绍祁放下身段亲自前来,他便也带着几位下属到一楼正门亲自迎接。

会面的情景很是融洽。从美国的西海岸聊到中国的东海岸,从阮咏儿刚诞下的小宝宝聊到蒋靖允的太太肚子里的双生儿,从本市哪里有最标准的射击场聊到观澜湖的高尔夫球场正在闭馆修整,总之闲谈占了大半的篇幅,反而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到最后,廖廷辉才有时间将申请贷款的方案计划进行讲解。因为之前已通过气,所以蒋官很爽快的签了字,亦给出了不错的让步条件。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大家相谈甚欢,蒋官提议共进晚餐。他对阮绍祁说:“约了几个朋友吃老鹅头,不知阮总肯不肯赏脸?”

阮绍祁正想多认识些本地的翘楚,笑着答应。

一旁的喻宝昀可不想跟着去当陪笑的花瓶,打算向阮绍祁告假,谁知被谢廷辉抢先了一步。他家父母从浙江过来,人刚到车站,正等着他去接。

阮绍祁一听,很贴心的表示:“让司机送你去。”又说,“我们坐蒋总的车。”

这个‘我们’,自然就包括了喻宝昀。

在人前让阮绍祁失面子的事,喻宝昀不会干,因此她乖乖上了车。可听到蒋官介绍他的几个朋友是谁之后,她又后悔了。

阮绍祁对个别人饶有兴致:“旬言?粤诚地产的那个旬言?”

蒋官问:“阮总认识?”

阮绍祁摇摇头,笑着说:“想认识。”

蒋官心里大约是知道原因的,但仍故作好奇:“噢?”

阮绍祁也就顺着往下说:“我与粤诚在南沙当邻居。眼见他们的项目干的风风火火,正想找他们学习学习经验。”

蒋官笑了笑,说:“旬言确实是个人才。”

阮绍祁好奇:“怎么讲?”

蒋官说:“他是学法律出身的,进粤诚大概就四五年时间。董事长女婿的身份确实是块很好的踏脚石,但如果自己没有真本事,早就被董事局那些人压死了。你们旁边那块地,就是他从永发集团拿回来的。不是那块地,他也没这么快当上副总。”

阮绍祁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果然不能小瞧律师。”

蒋官善意的做出提醒:“阮总日后如果有机会跟他合作,千万多留些心。”

阮绍祁笑问:“听蒋总这口气,像是在他那里吃过亏?”

蒋官摇摇头:“我与他有些私交。况且有我大哥在,想从我们这里占便宜也并非容易的事。”

阮绍祁对这话到是深信不疑,他同意也认为:“生意场上,如果是自己脑袋不灵光就怪不得对手太聪明了。”

吃饭的地方在南湖附近的私人会所,路途比较远,加上塞车,到达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会所老板站在一片湖光山色中恭候他们,带去包厢,里头已有人在说笑,他们三人是最晚到的。

喻宝昀一路上都在忧心。她不想见到旬言,更怕旬言一开口就道破两人的关系。衡量之下,她干脆紧随阮绍祁左右,希望能在第一时间投递出眼神给旬言,让他把她当成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结果她飞快的将沙发上坐着的六人扫了一遍却根本没发现旬言的影子。

旬言没来?那她放心了。

蒋官可不像喻宝昀一样一来就看旬言在不在。他忙着给阮绍祁和几位朋友作介绍,最后才问:“旬总没来吗?”

有人指了房间连接着的露天阳台:“在讲电话。”

话音刚落,旬言就推开玻璃门,从阳台外走了进来。

喻宝昀刚安下的心又被拎了起来。

一屋子相熟的男人,只有喻宝昀一个女的,旬言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她。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阮绍祁身上。

阮绍祁性格外向、善于交朋友,他见旬言有些不自然的目呆,干脆先表现出了友好:“这位就是旬总了吧?”

旬言这时才缓缓神,走了过来。

蒋官正要为旬言介绍阮绍祁。

旬言截断他,并向阮绍祁伸出手:“你好,阮总。”

阮绍祁带着些玩味的笑容看着旬言:“你认识我?”

旬言笑了笑,说:“阮总是城中近日的话题人物。我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没想到今日运气好,竟撞上了。”

阮绍祁好似挺高兴,说:“客气客气。这要谢谢蒋总,给我们创造了这个机会。”说罢,他没遗漏喻宝昀,特意告诉旬言,“这是我的助理,喻宝昀。”

喻宝昀不敢歇气,连忙问好:“旬总。”

旬言明白了她的意思,礼貌的回应:“喻小姐你好。”

九男一女,喻宝昀的位置多少有点尴尬。

阮绍祁将她带在身边落座,又对旁人说:“她不喝酒。”

于是有人大胆拿此事开涮:“阮总可真会怜香惜玉。出来吃饭哪有不喝酒的。”

引得一众人发笑,更有油腻惯了的人胡乱猜测:“这位喻小姐怕不是阮总的助理,而是小女朋友吧?”

阮绍祁这人虽然爱说笑却很少在公共场合拿自己的女下属打趣,但在座都是刚认识的朋友,以后难免有用得到的地方。他先看了看喻宝昀,似是在征得她的同意,随后才说:“我倒是想,可一直没能打动她的芳心啊。”

明知道是在胡说,还有人接着继续胡说:“阮总一表人才,哪有女孩子会不喜欢你啊?我看这位喻小姐其实对你是有心思的,今晚喝两杯酒,说不定好事就成了。”

蒋官与喻宝昀认识有一个下午了,虽不知她与阮绍祁除了上下级关系外是否有私人感情,但再这么闹下去对女孩子来说太尴尬,便出面制止:“行啦行啦,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能说,口渴不渴?一会儿多喝几杯酒才是正事。”说罢,招呼服务员,“给喻小姐来杯耶青。”

话题立马落到阮绍祁身上,有人表示:“多喝几杯酒不是事,可这几杯我想跟阮总喝。既然大家认识成了朋友那就是缘分,总要让阮总感受到我们的热情才行。”

阮绍祁敢来就是做好了应战准备的,他笑说:“确实该喝。”

有人继续下套:“阮总在国外喝的都是洋酒,既然回国了,咱们今晚喝点白的。”

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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