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阮绍祁笑起来:“怎么?你以为是他太太个丑八怪?”

李莎莎噗嗤一笑,不答话,拿起筷子吃菜。

阮绍祁说她:“你该学学宝,她从不关心这些八卦。”

喻宝昀先前一直沉默,阮绍祁把话引到她头上了,她便表示:“我最关心的,是我这个月的薪水能拿多少。”

阮绍祁笑问:“你的期望是多少?”

喻宝昀毫不客气:“当然是越多越好。”

阮绍祁问:“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喻宝昀抬眉看他,很不正经的说:“有很多钱才可以干很多事。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像BOSS这样有钱啊。”

阮绍祁笑了笑,忽然提议:“下周有三天公休假,我组织你们出去玩。”

廖廷辉第一个站出来告假:“我计划送我爸妈回台州。”

李莎莎紧随其后:“我奶奶八十大寿,我要回梅州贺寿啊。”

阮绍祁看向喻宝昀。

喻宝昀提醒他:“你可以回纽约。”

阮绍祁摇摇头:“三天时间太赶了。”

喻宝昀又提醒他:“你是老板,给自己放十天假也没人管啊。”

阮绍祁故作严肃:“这边的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

李莎莎蹦出来发问:“你不想你的未婚妻吗?”

言毕,三人齐刷刷盯着阮绍祁看。他蹙起眉,好像遇到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停顿了十来秒,才说:“不太想。”

李莎莎单纯直接,又因阮绍祁的确是个对自己的人没什么架子的上司。她好奇的追问:“难道你们分手了?”

喻宝昀连忙阻止:“莎莎!”

李莎莎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娇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那个,当我没问行不行啊?”

廖廷辉帮忙说好话:“莎莎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

阮绍祁摆摆手,并不在意,反而是开玩笑说:“如果我说是,今晚经你这张小嘴一宣传,那明天整个公司的人是不是就都知道了?”

李莎莎立马伸手指发誓作保证:“我嘴巴很紧的。”

阮绍祁点点头,意思是信任她,然后说:“那我告诉你,没有分手。”

喻宝昀吃饱喝足回到家正好十点半。她帮着杨娇枝和钟雷达收完档,回到三楼,听到钟小艾房间里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她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于是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开门,看到钟小艾抱着平板电脑窝在床上。她问:“你这是看电视剧看哭了吗?”

钟小艾点头,她脸上挂着两行泪,还带着点点抽泣。她说:“就是上次我推荐你看的那部韩剧。刚刚演完大结局,男配角为了救女主角被车撞死了。”

喻宝昀哭笑不得:“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剧情?”

钟小艾没好气的睨了喻宝昀一眼。

喻宝昀笑道:“这结局不是挺好的吗?男配角被车撞死了,开车行凶的肯定是女配角对不对?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妨碍男女主角在一起了呀。”

钟小艾动情的说:“才不是。女主角因为男配角是为了救自己才死的,所以心里愧疚不安,最后没有接受男主角。这就是个悲剧!”

喻宝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说:“这结局挺合理的。”

钟小艾摆出一副不想理她的表情。

喻宝昀笑笑,提议:“马上要过端午了,要不这周末我们去买点粽叶回来包粽子?”

钟小艾告诉她:“冰箱里塞了一大堆粽子,甜的咸的,什么口味的都有。我估计就算我们天天吃粽子,一个月也吃不完。”

喻宝昀不解:“你妈去扫货了?还是外婆买的?”

钟小艾摇摇头,故意说:“你妹妹送的。”

喻宝昀的亲戚不太多,冠以妹妹之名的通常只指两个,一个是钟小艾,另一个是王心洁。不可能是钟小艾自己,那就只能是王心洁。喻宝昀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钟小艾想了想,说:“八点左右吧。除了粽子,还送了很多咸蛋和艾叶糕。我妈没跟你说吗?”

喻宝昀猜测:“估计是忙忘了。”

钟小艾说:“我看她还挺客气的,逢年过节都会送点东西过来。其实你说说,她和我们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大不了见了面喊你一声姐姐,可这几年你人在美国,送来的东西你也吃不到啊。”她不理解便胡乱猜测,“难道是你爸让她来的?”

喻宝昀没接话。

钟小艾很快推翻自己的想法:“如果是你爸让她来的,怎么也该提一提他的名字啊,不然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喻宝昀想了想,得不出确定的答案。她问钟小艾:“你妈没生气吧?”

钟小艾说:“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回回这么客气,我妈也不可能生吃了她呀,就还跟以前一样,打包了几份甜品送她。”

喻宝昀应了声。

钟小艾起了好奇心,问:“她结婚有四年多了吧,怎么还没生小孩呢?”

喻宝昀低声说:“我怎么知道。”

钟小艾突然提起:“他老公来店里吃过甜品。”

喻宝昀蹙眉看她:“你怎么认识她老公?”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爱丽姐和聪哥也在。我当时还奇怪了,爱丽姐怎么会认识王心洁老公呢?后来他又来过几次,总是一个人,点一份花生蛋奶糊,却从来吃不完。我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

喻宝昀有点惊讶:“没听你说过。”

钟小艾有点后悔自己的快嘴了,蔫蔫儿的说:“爱丽姐让我不要告诉你。她说你不会想听到和他们家任何人有关的任何事。”

旬言的确不太吃甜的东西。一个夏天,他通常吃不完三支冰淇淋。他喜欢吃辣,四川的麻辣、湖南的香辣、江西的咸辣、云贵的酸辣,没有重口味的辣椒,好像就下不去饭。两人租住在外的日子里,时常自己开伙,桌上摆的必定是一半辣椒菜、一半清淡菜。那时旬言手头很宽裕,也常带她出去打牙祭,吃的都是粤菜海鲜。她总是笑称自己身在干燥的北方因这一碗碗的粤式老火靓汤才得以续命。他清楚她的胃和心都深深依恋着南粤那片土地,所以主动提出随她去南方。他比她早两年毕业,在北京工作了一年半的时间,先她几个月成功受聘于本地一家知名的律师楼。他说要在她回来之前打下些基础,他连他们结婚的房子都看好了,就等着从父母那里借首付,可一眨眼,一切都变了。就像他从前吃清蒸的海鱼都要加辣椒酱,但是现在只用沾生抽就可以了。

(2)

(2)

喻宝昀打心眼里不想和旬言有过多的交集,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离的越远越好,可从客观上来说,如果阮绍祁想从本地建筑行业中选出一家综合条件最好的公司来协助推进南沙项目建设,那首选粤诚地产无疑。

其实阮绍祁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他仍在会议上征询每个人的意见。粤诚地产被提及最多次,同时也是最让人不敢放心的合作对象,理由是他们的副总旬言太会做生意,很难在他那里谈到好价钱。

散会后,阮绍祁把喻宝昀和廖廷辉招到小会客室。

喻宝昀很直白的表示:“你不缺钱。”

阮绍祁正拿着玻璃杯往嘴边靠,准备喝一口加了冰块的芝华士醒醒神。闻此言,喝酒的动作不由得停下来了。他看了看喻宝昀,玩味的笑起来:“我从民信借了那么大一笔钱,还不算缺钱啊?”又指了指廖廷辉,“你算给她听,那些正在开工的项目每天要花掉我多少钱。”

喻宝昀则说:“如果选了一家价钱便宜但效率低、质量不高的公司,到最后损失的可能是两倍的差价。”

阮绍祁将酒喝下,蹙问喻宝昀:“你很赞成和粤诚合作?”

喻宝昀说:“是你想和他们合作。”

阮绍祁承认:“我的确想和他们合作,可不见得他们愿意与我合作。”

喻宝昀认为:“做生意,谁不是为了赚钱。”

阮绍祁则说:“如果我是旬言,我就会考虑,帮助自己的竞争对手在南沙站稳脚跟到底需要一次性得到多少好处才算是值得。”

廖廷辉插话:“市场那么大,他们一家是不可能吃完的。况且我们整个项目加起来比他们多出三倍,他不可能拼得过我们。”

阮绍祁摇摇头:“不是有句古话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么。公司的产业产值在全球范围内是让他们望尘莫及,可在这座城市,我还不至于乐观盲目到看不清形势。”

喻宝昀觉得阮绍祁看问题十分客观。

廖廷辉退而求其次:“茂白建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阮绍祁好似没听见,自言自语起来:“旬言到底有什么爱好呢?”

喻宝昀有点懵头,不明白的问:“为什么关心他的爱好?”

阮绍祁有点走神,廖廷辉帮他回答:“有爱好的人,比较容易从爱好上攻破。”

喻宝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口说:“这个应该很容易打听出来吧?”

廖廷辉一脸发愁的模样:“打是打听了,可打听出来的干货少得可怜。他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工作,周末经常加班。应酬比较多,但如果因此说他爱喝酒吃饭玩乐也不是那么回事。他不打牌、不抽烟、不玩古董字画,感情生活好像很简单,每次和太太一起出现都挺和谐的,没有传出过别的什么绯闻。勉强称得上爱好的,可能就是打羽毛球,每个月都会去羽毛球馆玩两次,一般是和他以前在律师楼的同事一起去。”说到这里,廖廷辉顿了顿,细细想了想才接着说,“那个律师现在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在业内的名气挺大,经他手的案子,基本上不会输。永发集团之前惹上的人命官司,最后就是这个律师楼另一位专打刑事案件的律师帮忙打赢的。”

喻宝昀猜测廖廷辉口中的这位律师应该是旬言的同门师兄樊自晨,那的确是个头脑灵敏、巧舌如簧的狠角色。至于想从爱好上拉近与旬言的关系,喻宝昀这认为这很难。如果真像廖廷辉所说的那样,这几年旬言在爱好上基本未发生改变,除了羽毛球,大概仍是只喜欢看书和下厨烧菜,而后面这两样,让人无从下手。

廖廷辉又说了些别的事,他是个喜欢调查研究并进行论证的人,喻宝昀作为听众只用带耳朵就好。而阮绍祁半路走掉的神思一直没有晃回来,他看上去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喻宝昀这回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大家都很疲累这一点是真的,所以阮绍祁带头将工作暂时放下几天,说要享受一个不加班的端午小长假。

喻宝昀以为阮绍祁改变想法回纽约见家人与佳人,或是去上海陪阮咏儿过节,没想到他竟会在本市修身养性。

放假的第二日,阮绍祁一早八点就打电话给喻宝昀,说要来光顾荔枝甜品。

喻宝昀一家五口人正要出门去喝早茶,接到他的电话,觉得好笑。她说:“哪有八点就开门的甜品店?我们店平日的营业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到晚上十点,休息日是上午十一点半到晚上十一点。你要真想品尝小店的特色甜品,就请晚点再来,我可以给你不排队的特权。”

阮绍祁笑起来,告诉她:“可是我已经到了。”

喻宝昀不太信,但仍急忙绕到店铺前,还真看到了阮绍祁。

他今日穿的十分休闲,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插在浅咖色的裤子口袋里,可能是天气清爽,阳光又正好明媚,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奇异的青春气息。

她既诧异又觉得惊奇,看着他半晌不知说点什么才好。

他倒大方,自己解释说:“昨天一直在补觉,导致今天早早就醒了。实在没事情可做,想起你家那些被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甜品,就说过来尝尝。”说着,他看了看紧闭的铺门,“不过没想到你们还没营业。”

他特意来吃甜品却只吃到闭门羹,这让作为东家的她多少有些尴尬。她说:“先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他故意说:“打电话给你,你大概又会说‘我们家的小店又破又旧,不合适你’。”

她干巴巴笑了笑。

正好杨娇枝几人从屋后陆续走出来,见到阮绍祁和喻宝昀面对面站着,纷纷起了好奇心。

钟小艾是最先一个出来的,看到阮绍祁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亮,刚才还朦朦的睡意立马消散了,笑嘻嘻问喻宝昀:“姐,你朋友啊?”

喻宝昀瞪了一眼犯花痴的钟小艾,大声说:“是我老板。”

大家都已经出屋了,各个盯着阮绍祁看,尤其杨娇枝,笑眯眯的问阮绍祁:“你是我们宝昀的老板啊?是路过这边,还是专程来找宝昀的?”

喻宝昀立马替阮绍祁回答:“他来吃甜品的。”

杨娇枝格外温柔的点点头,也格外温柔的告诉阮绍祁:“我们的甜品没有这么早的喔。”

阮绍祁一人面对着一排五个人,场面还挺逗趣,他笑着说:“是我没选好时间。”

杨娇枝主动发出邀请:“既然来了,那要不要一起去喝早茶?”

还未等阮绍祁答复,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外婆突然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他很高,而外婆又矮又瘦小,她整个人扑上去,也只到他心口下方的位置。

大家都惊呆了,尤其被外婆抱住阮绍祁,一脸发懵地看向喻宝昀。

喻宝昀觉得阮绍祁的表情很搞笑,但他没有条件反射地推开外婆,这一点又很绅士。她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正要上去拉开外婆,却听到她喃喃说:“基仔,你长高了!”

原来外婆是将阮绍祁认错了。

杨娇枝连忙上去拉开外婆:“哎呦,妈,他不是基仔啦,他是宝昀的老板。”

外婆睨了杨娇枝一眼, 明显不信。她拉住阮绍祁的双手,抬起头仰视他,温柔极了地说:“基仔,你长高了就不认得姐姐了?你是不是怪我这几年没回老家看你和爸妈?”她说着,竟动情的留下了老泪,“姐姐其实很想回去的,可是店里很忙,荔枝又还小,我要是走了,你姐夫一个人转不开。”

喻宝昀见外婆如此担心她伤心过度,也怕她因失忆症而说出的胡言会惹得阮绍祁不悦,上去劝她:“外婆,他真的不是舅公啦,他是我老板,你仔细看看,他一点都不像舅公的。”

外婆不听劝,摇摇阮绍祁的胳膊:“你是想我了对不对?所以你就来看我了。”

喻宝昀劝不下外婆,便向阮绍祁道歉:“BOSS,真是不好意思,我外婆有失忆症。她认错人了。麻烦你跟她说声你不是基仔,不然她不会放手的。”

阮绍祁已看出了大概,他并不因被一个老人家缠着而生气,反倒是觉得很温情。他向外婆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脸,然后配合的承认,用一口蹩脚的白话说道:“是啊,我是想姐姐了。”

外婆很高兴的笑了,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说:“姐姐带你去喝茶。点两笼你最喜欢的豆豉蒸凤爪给你吃,好不好?”

阮绍祁亦高兴的答:“好啊。”

有个多金帅气又有爱心的老板,钟小艾无比羡慕喻宝昀。她无心吃茶点,总追着喻宝昀问:“你不是说你老板既狡猾又爱压榨员工的劳动力,生活奢侈无度,还总是挖坑让你跳,我以为会是个满脸横肉、齿黄口臭的中年油腻大叔,怎么现在看着和你的形容很不像啊。”

喻宝昀瞪了钟小艾一眼,示意她小声点,以免被正忙着和外婆胡瞎拉家常的阮绍祁听到。她不承认:“我可从没说他满脸横肉、齿黄口臭。”

钟小艾对阮绍祁越看越顺眼,叹道:“难怪你总是加班,要是能和这样的老板一起加班,我也愿意啊。”

这话,李莎莎也曾说过。她认为:“跟着BOSS加班,不但有让人心花怒放的加班费、各式各样的美食,还时常有小礼物得,所以天天加班都愿意。”当时喻宝昀心里在想,李莎莎当然愿意加班,反正她只用泡茶倒咖啡、打印文件资料,陪阮绍祁说几句笑话来振奋他的精神,不像自己,加班的每一分钟都在绞尽脑汁干实事。

喻宝昀毫不客气的睨了钟小艾一眼,提醒她:“你再不动筷子,凤爪就没了。”

凤爪都被外婆夹到了她的小弟‘基仔’碗里,当然,还有水晶虾饺、鲜肉烧麦、沙茶酱蒸牛肚、流沙包、红米肠,以及喻宝昀最喜欢的芋头丝煎糕也都是同一去处。外婆不停的夹给阮绍祁,还很认真的督促他快些吃、吃饱些。

其他四人刚开始有些忧愁自己吃不到好东西,到后来就变成了很同情明显是在硬往自己嘴里塞食物的阮绍祁。

杨娇枝可不想把喻宝昀的老板撑死,想了办法救场:“妈啊,我刚才看到林叔同娟姨在那边,我们要不要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说罢,朝钟雷达使了个眼色。

钟雷达立马接上,说:“对啊,妈。娟姨的小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她说想问问你在哪家酒楼摆宴席好点。”

外婆的注意力终于得到了转移:“是吗?他们在哪里?”

三人起身离开,喻宝昀才终于有机会与阮绍祁说上几句话。首先,她当然是就他不得不冒充‘基仔’陪外婆瞎扯淡并咽下这么多食物而道歉。她说:“今天真是对不住你。趁我外婆现在不在,你快走吧。”

阮绍祁并不着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碟,直言:“我还有一大碗东西没吃完。”

喻宝昀连忙从他碗碟里把东西夹出来分给钟小艾和自己,并以惊人的速度把它们吃完。

阮绍祁悠闲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叹道:“可是我吃太饱了,一时半会儿走不动,想喝点茶消消食。”

喻宝昀有点着急,提醒他:“你现在不走,等下我外婆回来,就不好走了。”

阮绍祁完全不担心:“没关系。”

喻宝昀问:“你没有别的安排吗?”

阮绍祁慢悠悠喝了口茶,表示:“这三天的安排就是休息。”随后,他向钟小艾发问,“你们有安排?”

钟小艾没想到阮绍祁会问自己,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我爸妈回去开店,我和姐姐陪外婆去爬山。”

阮绍祁又看向喻宝昀:“爬山?”

钟小艾不等喻宝昀发话,自己向阮绍祁热情的邀请:“要一起吗?我看你今天穿的很适合爬山呐。”

阮绍祁眯了眯眼:“还真是好久没有爬过山了啊。”

(3)

(3)

六月里的天,十分燥热,山中大树繁茂的枝叶遮去了刺眼又狠毒的阳光,偶有一阵清风窜过,带来些许的凉意。

外婆虽患了健忘症,但身子骨很健朗,爬起山来手脚麻利。她一直与阮绍祁有说有笑的走在喻宝昀和钟小艾前面。

喻宝昀离他们不过一两米远的距离,能听得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她很清楚阮绍祁听白话和说白话的水平,晓得他一旦发出‘嗯’‘哦’‘啊’这些词的时候就是根本没听懂外婆说的话,而外婆发出的诸多关于家中事务的问题,他亦无法明确回答,只能打太极。

钟小艾本想和阮绍祁聊聊天,眼见自己根本没机会,忍不住嘟嘴:“外婆可真会认错人,舅公分明就是个五短身材,眼睛鼻子还都长到一块去了,和你老板相比,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喻宝昀反问她:“你知道舅公长什么样?”

钟小艾说:“他过世的时候我都七岁了,怎么会不知道啊。”

喻宝昀脑子里浮现出舅公的模样,有一点温热的温情在心中浅浅流动起来。她记起来,说:“舅公以前总给我们买家琳的蝴蝶酥和牛油曲奇。”

钟小艾更正她的说法:“不是买给我们,是买给你吃的。我呢,是蹭东西吃的角色。”

喻宝昀伸手捏了捏钟小艾的脸蛋,又笑了笑,然后仰头叹道:“他是看我可怜啊。”

喻宝昀说的到是实话,可钟小艾不愿意她这样想,故作怨气的表示:“才不是看你可怜。明明就是因为你冰雪聪明、乖巧听话,每个学期都能抱一大堆奖状奖品回家。那些大人呀,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

喻宝昀笑了笑,问:“小孩子大概不喜欢我这样的小孩子吧?”

钟小艾好似无奈得很,叹道:“那有什么办法,你是我姐,别人嫉妒你可以,我总不能也嫉妒你吧。”

喻宝昀摇摇头:“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要嫉妒,也是我嫉妒你。”

钟小艾指了指阮绍祁的背影,说:“你有个这么好的老板,肯定又招很多人嫉妒了。”

喻宝昀抬眼去看阮绍祁。他平日大多时间都坐在办公室被中央空调伺候着,她几乎没见过他出汗的样子。眼下,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休闲衫,它贴在他挺直的后背上。正好有一阵大风吹过,他的衣衫也被风吹了起来,风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气味一齐掠过她的鼻间。她有一点点的恍惚,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好些步,幽幽说:“你认识他才几个小时!”

钟小艾简单的认为:“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能耐心听一个老人家胡言乱语,还陪着一起胡言乱语就是挺难得的。”

喻宝昀对她的看法不可置否。每个人对‘好’的定义都不同,在她看来,阮绍祁除了偶尔爱捉弄人之外,算是个善罚分明并且会与自己的下属共同进退的好老板,至于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手段有多狡诈,或是吃穿用度有多奢侈、私人感情有多复杂,这些都不是她非得关心的问题了。

太阳正当头,他们上山已有两个小时。喻宝昀提议到树荫下休息会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钟小艾陪外婆去洗手间。

喻宝昀从包里找了面包和牛奶递给阮绍祁。

阮绍祁摇头不肯要,拍拍自己的肚子表示:“我还很饱。”

喻宝昀打开牛奶喝了两口。

不远处有水库,风从对面吹来,感觉十分凉爽,

他问:“你们经常来爬山?”

她答:“只要天气允许,基本上每周都会来。如果我没空,我小姨就会和表妹陪外婆过来。”

他疑问:“爬山有益于缓解她的失忆症?”

她摇头,说:“这是我们家的例牌节目。我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无论大家有多忙,到了周末都会抽出时间一起爬个山。”

他听着觉得很不错:“一家人出行游玩有利于增进感情。”

她笑了一笑,想起了些小时候快乐的画面。她指了指身后的平地,告诉他:“以前这里有一大片竹林。我外公很喜欢坐在这里休息。他说竹子长得很密,大风吹过去,它们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来的声音听着让人感觉自己融入了自然。”

他回头看了看那片空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试着问:“你外公什么时候去世的?”

她抬头想看看天,但只看到一大片树叶。她轻轻声说:“零三年的秋天。转眼已经快十五年了。”

他主动说起:“我外公今年七十九,我来这里之前,他给自己找个了跟我同岁的新女朋友。”

他是半笑着说的,因此她也笑着认为:“说明他身心都很健康。你应该感到高兴。”

他呵呵笑起来:“大概能活一百岁吧。”气氛很温情,他好兴致地接着说道,“他从没带我们一家人爬过山,郊游野餐这些也没有过。我妈说他,年轻的时候忙事业,年纪大了就开始忙爱情。”

她不解:“你外婆?”

他耸耸肩,说:“很早就去世了,我没见过她。”

她问:“你是在你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

他摇摇头。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一直跟爸妈生活在一起应该更开心吧。”

他看了她一眼,好似并不太在意的告诉她:“我是跟着管家和保姆长大的。”

她感到诧异。为阮家打工几年,她多少了解这个家族的人员构成情况。阮绍祁的妈妈是阮名勃第二任太太,据说第一任太太是阮名勃此生的挚爱,车祸丧生时阮绍童只有两岁,所以尽管阮绍童的能力素质比不上阮绍祁,但仍然得到了阮名勃的格外偏爱。阮绍祁还有一个同胞三弟阮绍霖和小妹阮咏儿。阮绍霖是名骨科医生,喻宝昀从未见过她,裴琳达说他性格十分的内向,是典型的书呆子,根本无心家族生意。阮家子孙一直是男多女少,所以幺女阮咏儿在家族中很得宠,她与阮绍祁的关系十分要好。至于阮绍祁的妈妈,喻宝昀在公司的年会上见过一面,身段稍显富贵,面相看着亦是富贵,任谁与她打招呼,无论认识不认识的,她都礼貌的回以笑容。

她有点迷糊,说:“我以为阮夫人的重心是家庭。”

他笑了笑,很大方的告诉她:“那是后来的事了。她以前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不愿意在工作上输给任何男人,包括她的先生。后来觉得在工作上赢过自己的先生是很愚蠢的行为,所以才收起她的万丈光芒在家里当个游手好闲的富太太。”

她发自内心的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他其实猜到她在叹息什么,但还是笑着问:“可惜什么?”

她看着他,说:“为什么不能携手共创江山?”

他慢慢的点点头,道:“她一直很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要尽量忠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要因为外物而改变初衷。”

休息过后,他们又在山中闲逛了许多,到三点多才返回。

阮绍祁开车,喻宝昀坐副驾驶位,外婆和钟小艾坐在后排。

外婆一直提醒阮绍祁开车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撞车或是撞人,否则不但会弄丢司机这份工作,还要赔医药费给人家。

阮绍祁好耐心的答应好,还说等发了工资带外婆去酒楼吃乳猪。

外婆一听,立马说乳猪是摆喜酒的时候才吃的,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女仔,打算什么结婚,如果很快结婚,她要回去跟外公商量准备一份大贺礼。

喻宝昀出声连忙拦住外婆的胡说八道。

阮绍祁到觉得有意思,满口答应:“过段时间,我一定会带我中意的女仔来见姐姐的。”

喻宝昀觉得阮绍祁不可能带孙文蓁来见外婆,不过他撒点小谎来哄老人家开心,是无伤大雅的事。

钟小艾则再次邀请阮绍祁:“早上没吃成的甜品,等下请你多吃几碗啊。”

阮绍祁很有兴趣,说:“那我尝尝凤凰蛋奶糊和红豆双皮奶吧。”

喻宝昀告诉他:“很甜腻的,你吃不了两碗。”

阮绍祁直言:“我爱吃甜的。”

但最后,阮绍祁还是没吃成凤凰蛋奶糊。

快到荔枝甜品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对方是女声,音量不大,很温柔,喻宝昀猜是孙文蓁。听说话的内容,孙文蓁好似是突然从纽约来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落地,她让阮绍祁去接机。

喻宝昀不晓得阮绍祁喜不喜欢孙文蓁给的这个突击查岗的意外惊喜,反正他有时沉默起来不说话,她就摸不准他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钟小艾懵头不知道情况,等回了家,她问喻宝昀:“是什么人来了?一定要他亲自去接机啊?”

喻宝昀脱下汗湿的衣服准备洗个澡,抽空回答她:“他未婚妻。”

钟小艾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眉毛也拧了起来:“他有未婚妻啊?”

喻宝昀随意“嗯”了一声,笑问:“怎么?你心碎了?”

钟小艾叹气:“我是替你心碎。”

喻宝昀骂她:“你不要胡说八道。”

钟小艾拉住喻宝昀的胳膊,往她身打量了几眼,问:“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你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很多男人追你。难道就没有一个是你钟意的?”

喻宝昀自有一套理由:“因为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啊,你以为还像你二十出头?我呢,对于男人的各种招数早已烂熟于心,不好骗了。”

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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